许琳琳趴在窗台看暴雨,玻璃上倒映出自己13岁的脸。
那只蟑螂就是这时出现的——沿着窗缝笨拙地爬行,油亮的壳被雨水映得发亮。
她突然想起七年前哥哥蹲在墙角的样子:6岁的许涛用棉签蘸着碘酒,小心翼翼涂擦她跌破的膝盖。
“疼吗?”他当时的声音像被水泡过的棉花,“哥哥吹吹就不疼了。”
那年他7岁,后背被雨水浸透的校服紧贴着瘦削的肩胛骨,像只没长开的小鹰。
如今哥哥的校服袖口已经短得露出手腕,却依然会在蟑螂出现的瞬间将她护在身后。
许琳琳忽然意识到:原来他比我早七年就尝到了守护的酸涩。
窗玻璃凉浸浸的,贴着许琳琳的额角。窗外的暴雨下疯了,天和地搅成一锅浑浊的沸汤。密集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炸开一朵朵瞬间即逝的水花。水痕扭曲地蜿蜒流下,她抬起手,指尖触到那流动的、冰凉的湿意,玻璃映出她模糊的面容,十三岁少女眉眼里藏着尚未命名的不安和一点点茫然。雨水像是永无止尽地从天而落,流淌汇入水色世界里。
就在这片混沌的喧嚣深处,一点微小的异动钻进了她的眼角余光。不是透明的雨水,也不是飞溅的浊点。一只深棕发褐的小东西,正沿着老旧生锈的铝合窗框内侧的狭长缝隙,笨拙、谨慎,却坚决无比地从下往上攀爬。
许琳琳的目光下意识地追了上去。是一只蟑螂,不算太大,壳身却闪着一种油亮、令人不适的光泽。它停住微微停顿,小小的须子快速抖动着,试探着前方未知的爬行路径——那金属边缘的细小磨痕和沉淀的积灰构成它的险途。
油亮的硬壳被窗外漫天的雨光映照着,竟泛出某种近乎诡异的、湿漉漉的光晕。光线在它身上流动、打转、然后瞬间消失。
这光……
她心脏忽然莫名悸动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烫到。眼前的窗玻璃仿佛漾开了一圈涟漪,窗外昏聩的雨幕摇晃着裂开一条缝隙,某个被灰尘覆盖很久的片段猛地闯进了脑海——
场景无声地切换,狭窄低矮的老屋墙角,带着霉味的阴凉气扑面而来,头顶灯光也泛着黄晕。
她坐在地上,裤腿被卷到膝盖上面,露出一小片混着尘土擦伤的皮肤,血丝和泥泞搅在一起,亮晶晶的。空气里飘着碘酒那特有的刺鼻味道。六岁的许涛就蹲在她面前,小小的身子绷得很紧。
他手里捏着一根小木杆的棉签,动作是前所未有的小心,蘸一点黄色药水,动作轻得如同羽毛掠过,再小心翼翼地点在她膝盖那点亮晶晶的破损边缘。他皱着眉,嘴唇抿得死紧,仿佛正进行着全世界最重要、也最艰难的操作。
窗外,同样下着沉闷的雨,声音隔着墙壁渗进来,闷闷的,显得屋里更静了。
“疼吗?”他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带着一丝紧绷的涩意,像是被窗外浸透一切的雨水泡透了,软塌塌又沉甸甸。
没等她吭声,他又急急凑上前,鼓起腮帮子用力朝她的伤口吹气。气流拂过湿润的药水和皮肤,带起一阵突兀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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