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最后一门结束铃敲响的瞬间,教室窗外那棵老槐树巨大的树冠筛下碎金般的光斑,在课桌边缘晃动。空气里浮动着粉笔灰、汗水、和一种绷紧的弦骤然松弛后弥漫开来的、略带尘埃味的慵懒。许琳琳合上笔盖,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塑料笔杆上那道浅浅的刻痕——那是去年暑假某个闷热的午后,她趴在窗边写作业时,不小心被窗框翘起的木刺刮到的。
书包轻飘飘地搭在肩上,里面只躺着几本薄薄的假期作业册。走出校门时,夕阳把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一条沉默的尾巴拖在身后。深城七月的风裹挟着香樟树浓烈的气息和柏油马路蒸腾的余热,扑在脸上,带着一种粘稠的、宣告自由却又莫名空落的重量。
推开老宅那扇吱呀作响的旧木门,一股熟悉的、混合着陈年木料、尘土和淡淡樟脑丸味道的凉气扑面而来。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落地风扇在角落里缓慢地摇头,发出规律而单调的嗡鸣。父母还没下班,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她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地板上轻轻回荡。
她径直走向自己靠窗的小房间。窗台上那盆绿萝的藤蔓又长长了许多,垂下的枝叶几乎要触到书桌边缘。书桌是老式的实木,桌面上残留着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还有一小块被圆规尖扎出的、难以磨平的凹点。
她放下书包,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书桌右上角那个半开的抽屉。抽屉里塞满了杂物:几本小学时的旧画册,一盒用剩的彩色蜡笔,还有……一个用牛皮纸仔细包好的方形硬物。
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迟疑,轻轻拨开抽屉里那些散乱的纸张和杂物,触碰到那个牛皮纸包的硬角。心脏在胸腔里毫无预兆地、沉沉地跳了一下。她把它拿了出来。
纸包有些旧了,边缘微微磨损泛白。她小心翼翼地拆开缠绕的细绳,剥开纸页。
里面是一本硬壳笔记本。深蓝色的封面,没有任何花纹,只在右下角用银色的笔写着一个名字:许涛。字迹端正,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瘦棱角。
这是她去年寒假打扫房间时,在书柜最顶层一个蒙尘的旧纸箱里发现的。大概是哥哥初中毕业清理旧物时遗漏在这里的。她犹豫了很久,最终没有还给他,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偷偷藏了起来。
此刻,她深吸一口气,像开启一个尘封的宝藏,翻开了第一页。
纸张已经微微泛黄,带着时光沉淀的干燥气息。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工整得如同印刷体般的数学演算过程。复杂的公式、几何图形、箭头标注、一步步清晰的推导……字迹干净利落,透着一股冷静到近乎刻板的秩序感。翻过几页,是物理电路图,铅笔勾勒的线条精准流畅,元件符号标注得一丝不苟。再往后,是几页生物细胞结构图,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细胞器名称,旁边还有蝇头小楷写下的注释。
这本笔记像一面冰冷的镜子,映照出那个她所熟悉的、沉默、疏离、仿佛永远置身事外的哥哥。一个只存在于理性逻辑和符号世界里的、精确运转的机器。
她继续往后翻。
翻到笔记本后半部分,靠近封底的地方,纸张的质地似乎有些不同。她指尖一顿。
这一页的顶端,用铅笔随意地画了一个小小的、歪歪扭扭的……火箭。线条稚拙,甚至有些笨拙,完全不像前面那些精准的图形。火箭尾部喷出的火焰画成了几团乱糟糟的曲线。
火箭旁边,用同样的铅笔,写着一行小字,字迹比前面的公式要潦草随意许多:
“带琳琳去太空看星星。”
笔尖在“琳琳”两个字上似乎停顿了一下,留下一个稍深的墨点。
许琳琳的呼吸猛地一窒!指尖停留在那行小字上方,微微颤抖。窗外老槐树的枝叶被风吹动,发出沙沙的轻响,房间里风扇的嗡鸣似乎也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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