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里的影子 (2-2)

许琳琳坐在沙滩椅上，裹着一条薄薄的羊毛披肩。海风吹得她有些冷。她看着桶里那几枚不起眼的贝壳，伸出手指，用冰凉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其中一枚边缘粗糙的扇贝。

“真好看。”她轻声说，声音被海风吹得有些飘忽。

许程立刻咧开嘴笑了，露出一排小白牙。他放下小桶，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沙地上，开始兴致勃勃地堆起沙堡。小手笨拙地拍打着湿沙，嘴里念念有词。

许琳琳的目光越过许程小小的、专注的背影，投向远处。

斜对面便利店门口的蓝色塑料伞下，那个深灰色的身影依旧在。姿势几乎没有变过，像焊在了那张塑料椅子上。夕阳的余晖勾勒出他僵硬的肩背线条，在沙滩上投下一条长长的、孤寂的影子。

海风似乎更冷了。她下意识地将披肩裹得更紧一些。

“琳琳姐！你冷吗？”许程抬起头，小脸上沾着沙粒，关切地问。

“不冷。”许琳琳摇摇头，目光依旧停留在远处那个凝固的灰点上。

就在这时——

一个穿着便利店围裙的中年女人，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印着便利店logo的纸杯，从店里走出来，径直走向蓝色遮阳伞下那个深灰色的身影。

女人似乎说了句什么，将手里的纸杯递了过去。

那个一直凝固的身影，终于有了细微的动作。他微微侧过身，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抬起手，接过了那个纸杯。

就在他侧身、抬手接过纸杯的瞬间！

夕阳的光线恰好穿透他压低的帽檐边缘！

许琳琳的瞳孔骤然收缩！

视线精准地捕捉到——

帽檐下方，那张一闪而过的侧脸！

下颌紧绷的线条清晰得如同刀刻！紧抿的唇线没有丝毫弧度！额角鬓边被海风吹乱的几缕短发下，那双眼睛——

空洞！

一种近乎死寂的、深不见底的、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空洞！像两口被抽干了所有光线的枯井！映着远处燃烧的晚霞，却折射不出半点暖意！只有一片凝固的、沉重的灰烬！

那目光甚至没有看向递来纸杯的店员，只是机械地落在自己握着纸杯的手上，或者更远一点虚无的海面。

那惊鸿一瞥的侧脸和眼神，快得像幻觉！在他接过纸杯、重新转回身、帽檐再次压低的瞬间，便彻底消失在阴影里。

沙滩椅上的许琳琳，身体几不可察地轻轻颤了一下。不是因为冷。

海风吹来，带着咸腥和凉意。远处，许程堆的沙堡已经初具规模，他正撅着小屁股，努力地用小铲子拍打着塔尖。

许琳琳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回了目光。重新落在许程身上，落在他沾满沙粒的、欢快的小手上。

她伸出手，用冰凉的指尖，轻轻拂去许程脸颊上沾着的一小粒沙子。

动作轻柔。

指尖的凉意，仿佛能穿透皮肤，一直渗进骨头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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