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带着咸腥的凉意,穿过敞开的门廊,卷起细小的沙粒,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打着旋儿。惨白的顶灯下,空气凝固得像一块巨大的、透明的琥珀。许琳琳裹着薄披肩,指尖冰凉,坐在冰冷的铁艺长椅一端。海浪声规律地拍打着耳膜,像某种永不停歇的倒计时。
许涛坐在另一端。帽檐的阴影依旧吞噬着他的上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毫无血色的薄唇和线条冷硬的下颌。搁在膝盖上的双手,指关节捏得死白,手背上淡青色的筋脉狰狞地凸起,如同冰层下冻结的暗流。周身散发出的沉重低气压,几乎要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凝固。
时间在无声的对峙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像被拉长的、冰冷的钢丝。
终于。
一声极其沙哑、干涩、仿佛被砂纸狠狠打磨过千百遍的声音,艰难地从帽檐的阴影下挤了出来,破碎地砸在凝固的空气里:
“……对不起。”
三个字。短促。沉重。带着一种被强行从喉咙深处撕裂出来的、带着血腥味的艰难。
许琳琳的目光依旧落在门外那片被黑暗吞噬了大半的沙滩上。远处,几点渔火在墨色的海面上孤独地闪烁。她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弧度很浅,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凉薄。
“不用道歉。”她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秋的湖水,不起波澜,“错的是我。”
她微微侧过脸,视线终于第一次,真正地、毫无阻碍地投向长椅另一端那个凝固的身影。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后的、冰冷的疲惫。
“错在……”她顿了顿,舌尖轻轻舔过干裂的下唇,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错在……不该和你……成为亲人。”
“亲人?”她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像是在咀嚼一颗早已失去味道的糖果,声音里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听不出的自嘲,“记得吗?去年过年……在祖屋祠堂祭祖。”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的壁垒,落在那段蒙尘的记忆里。空气里似乎还能闻到焚烧纸钱的烟熏味、供果的甜腻香气,还有孩童们嬉闹奔跑带起的尘土气息。“大人们都在忙着上香、摆供品。我们这些小的……被赶到祠堂旁边的老柿子树底下玩。”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你和几个堂弟……在玩他们带来的那种……摔炮?还是砸炮?记不清了。”她微微眯起眼,“反正……就是那种小鞭炮。你大概是没拿稳……或者被谁撞了一下……”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努力回忆那个瞬间的细节。“手指……被炸开的炮皮或者火星……蹭破了点皮。就在食指的指腹那里……渗出了一点血珠。不多……就一点点。”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搁在膝上的、同样苍白的手指上。“我……正好在旁边看着。兜里……揣着包新买的纸巾。看到你手指上那点血……想都没想……就抽了一张出来……递给你。”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描绘出那个画面:“你当时……正皱着眉,低头看着自己渗血的手指。旁边一个堂弟咋咋呼呼地喊‘哥你手破了!’ 另一个堂妹也凑过来看……你听到动静,抬起头……”
她的目光平静地直视着那片帽檐下的阴影深处:“看到我递过去的纸巾……”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里没有任何波澜:“你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把手缩了回去。像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了一样。旁边那个咋呼的堂弟递过来一张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皱巴巴的卫生纸……你接了。还对着他……扯了下嘴角。”
“那张干净的纸巾……后来掉在地上……被跑来跑去的堂弟妹们……踩进了泥里。”她轻轻地说,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许涛搁在膝盖上的手,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掌骨捏碎。帽檐下的阴影更深了。
“还有……去年清明。”许琳琳的目光转向门外更深的黑暗,声音依旧平静,“给爷爷扫墓。那个坟头……在坡顶上。坡很陡,全是松动的碎石和湿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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