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明着反他。”王铁刀的手指在纸上戳了戳,“我只是个旗官,张恪背后有总兵撑腰。硬拼,我们都得死。”
赵夜抬起头:“那你想怎样?”
王铁刀盯着赵夜空洞的眼窝,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股豁出去的狠劲:“我知道你们会造铳。矿道里那些铁锭,能不能打十支能响的短铳?”
“能。”赵夜点头,“但需要炭炉和铁砧,还得两个时辰。”
“我让人送过来。”王铁刀站起身,往庙外走,“土地庙后墙有个地窖,你们去那里造。三更前,我来取铳。”
他走到庙门口,突然回头:“对了,那些铁锭……你们留一半。造完铳,带着人往北边跑,越远越好。”
赵夜没接话,只是摸了摸身边的老铁锉。王铁刀的脚步声消失在夜色里,庙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供桌上的油灯忽明忽灭,像个跳动的心脏。
周铁山掀开后墙的石板,露出个黑黢黢的地窖:“下去吧。”
地窖不大,却干燥,角落里堆着些干草,是以前土地庙的和尚藏粮食的地方。李根点起带来的火折子,王二已经开始摆弄从矿洞带出来的碎铁——那些铁锭被敲成了小块,泛着冷硬的光。
半个时辰后,王铁刀派来的人果然送来了炭炉、铁砧和两把淬火用的钢钳,甚至还有一小袋硝石,说是“从验枪队库房里顺的”。
地窖里顿时响起叮叮当当的敲打声。王二抡着大锤,把铁块烧红了往铁砧上砸,火星溅在他脸上,映出满脸的汗;李根负责拉风箱,炭火烧得旺旺的,把每个人的脸都烤得通红;周铁山用钢钳固定着烧软的铁条,赵夜则在一旁指点——哪里该弯,哪里该锉,枪管的厚度要留几分,引信孔的角度该怎么钻。
“枪管得淬三遍火,不然打两枪就炸膛。”赵夜的手指划过烧红的铁管,虽然看不见,却比谁都清楚该在哪个位置下钳。
春丫也没闲着,把干粮分给每个人,又用破布蘸着水,给王二擦去脸上的火星子。地窖外的风越来越紧,夹杂着卫所方向隐约的争吵声,像是张恪发现了炮零件被扣,正在中军帐发火。
“铛——铛——”卫所的梆子敲了十下。
王二把最后一支短铳从水里捞出来,枪管冒着白汽,泛着青黑色的冷光。他掂了掂,分量正好,引信孔斜斜地钻在侧面,和赵夜说的分毫不差。
“成了!十支!”王二咧开嘴笑,露出两排黄牙。
赵夜拿起一支,手指从枪管摸到扳机,突然停住:“少了样东西。”
“啥?”
“准星。”赵夜摸出块碎铜片,“把这个敲扁了,焊在枪管前端。”
王二愣了愣:“瞎子用得着准星?”
“不是给我用的。”赵夜把短铳放在地上,“是给王铁刀的弟兄们用的。”
地窖门突然被推开,王铁刀闪身进来,身上带着血腥味:“张恪动疑了,派了三十个亲兵来‘请’我去中军帐。”他抓起地上的短铳,掂量了掂量,“正好,用得上。”
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扔给赵夜:“这里面是二十发铅弹,还有张卫所北墙的布防图——那里的巡逻兵是我老乡,三更天会换岗,你们从那里出去,往鹰嘴崖走,那里有个废弃的烽火台,能藏人。”
赵夜接过布防图,指尖摸着上面粗糙的线条:“你打算怎么办?”
“我带弟兄们去‘查夜’,顺道‘缴’了贡萨洛的炮栓。”王铁刀的声音里带着股决绝,“没有炮栓,红夷炮就是堆废铁。张恪要杀我,总得看看他的亲兵有没有命扛住这十支铳。”
他拿起最后一支短铳,往腰间一别,对赵夜拱了拱手:“多谢。”
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流民拱手。
王铁刀走后,地窖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炭火噼啪的声响。周铁山收起布防图,往每个人手里塞了支铅弹:“准备走。”
赵夜却突然摸到那支没装准星的短铳——刚才匆忙间,王二漏了最后一支。他把短铳揣进怀里,又摸了摸那块绣着金线牡丹的绸缎,突然对春丫道:“把那包盐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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