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夜看了她一眼。这姑娘去年刚从洛阳逃来时,见了男人都躲,现在眼里有了光。他指了指铁匠铺旁的草棚:“你带妇女们烧开水,多烧点,万一有人受伤,能烫烫布巾。再把剩下的麦饼分了,让弟兄们吃饱。”
春丫用力点头,转身跑时,辫子甩得像面小旗子。
临近午时,瞭望塔的锣声突然响了,急促,尖锐,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钱通在塔顶吼:“来了!五十多个人,推着两门炮,离山口还有三里!”
赵夜往田埂后一蹲,流民们立刻跟着散开,手里的家伙都攥出了汗。老栓把土雷的引线捋了又捋,嘴里念叨着:“俺儿子要是活着,也该这么大了……”
周铁山往嘴里塞了块麦饼,含糊不清地骂:“狗官们倒是会挑时候,正好赶在饭点来,是想抢咱的午饭?”
赵夜没笑。他望着山道入口,那里的雾气已经散了,露出光秃秃的石坡。马蹄声和车轮碾石头的声音越来越近,像一群饿狼在磨牙。
他突然想起赵钱孙——那个教他打铁、最后死在矿洞里的老矿工。老矿工说过:“铁硬,可硬不过抱团的人。”
现在,他信了。
同一天的清晨,后金镶白旗的营地扎在邙山北麓的一片松林里。牛皮帐篷连绵起伏,像卧着群灰黑色的巨兽,帐外的木桩上拴着战马,啃着带露的青草,偶尔打个响鼻,惊动了枝头的寒雀。
豪格掀开门帘走出帐篷,冰冷的空气灌进他的貂皮袄,让他打了个激灵。他今年三十岁,脸膛被关外的风沙磨得粗糙,下巴上的胡茬又硬又密,眼神却像鹰隼般锐利——他是皇太极的长子,镶白旗的旗主,这次带五千骑兵突袭河南,是要给明朝的腹地再捅个窟窿。
“主子,”一个披甲的巴牙喇(后金精锐)单膝跪地,双手捧着个牛皮袋,“哨探从洛阳回来的密报。”
豪格接过袋子,倒出张折叠的麻纸,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画着地图,标着河南各府的兵力分布。他的汉话说得流利,甚至能认出纸上的“洛阳”“开封”字样。
“明朝的河南巡抚,把兵力都堆在开封了?”他指着地图上的红圈,嘴角勾起冷笑,“怕咱们再攻开封?去年打了三个月没打下来,他倒学乖了。”
巴牙喇低着头回话:“明军的粮道断了,开封城里据说人吃人,巡抚急着调兵护粮,各县的衙役都被抽去当民夫,就剩些老弱病残守县城。”
豪格把地图往篝火上一凑,火苗舔着纸边,很快卷成了灰。他拔出腰间的弯刀,刀鞘是鲨鱼皮做的,刀柄镶着颗东珠——是去年从明军将领手里抢的。
“崤山那边的矿镇,探得怎么样了?”
“回主子,有个叫赵夜的汉人,带着一群流民垦荒,还造了火铳,去年冬天打退过咱们的游骑。”巴牙喇顿了顿,补充道,“听说他们种了二十亩麦子,快熟了。”
豪格的眼睛亮了。后金的粮草也吃紧,从关外运来的米麦掺着沙土,难以下咽。他用刀鞘敲了敲地面:“明朝的官比咱们还急着抢粮?倒是省了咱们的事。”
他转身对着帐外喊:“传我令,骑兵集合!绕开洛阳,直奔崤山!那二十亩麦子,还有那些火铳,都给我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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