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旁边的谋士范文程突然开口,他是汉人,穿着后金的官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崤山地势险要,不如等明军和那些流民拼得两败俱伤,咱们再坐收渔利?”
豪格瞥了他一眼。他信范文程的计谋,但更信骑兵的铁蹄。他翻身上马,弯刀直指南方:“汉人有句话,‘先下手为强’。明军的衙役是群废物,等他们抢完了,麦子早被糟蹋了。去晚了,连麦糠都吃不上!”
五千骑兵像股黑风,卷过松林,马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豪格的声音在风中炸开:“谁先抢到麦子,赏牛羊各一头!抢回火铳的,赏汉人奴隶三个!”
战马的嘶鸣声震得松林哗哗作响,惊起的寒雀飞了半天,才敢落回枝头,却见地上只剩下被踩烂的青草和几枚带血的马蹄铁。
也是这一天,李自成的大军刚过汝宁府。三十万流民跟着他的“闯”字大旗,像条黄色的巨龙,盘踞在淮河岸边的滩涂上。
李自成坐在块青石上,手里拿着个粗瓷碗,喝着掺了高粱的米汤。他今年三十八岁,脸膛黝黑,额头上有道刀疤——是早年在驿站当驿卒时跟人打架留下的。他不喜欢穿盔甲,总披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袍,看起来像个寻常的庄稼汉,只有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像在掂量斤两。
“闯王,”一个戴着方巾的书生快步走来,是刚投奔他的牛金星,手里拿着本账册,“河南府的粮册核完了,各县粮仓加起来,够咱们吃三个月。但洛阳、开封这些大城,都被明军占着,硬打怕是要损兵折将。”
李自成把碗往地上一搁,碗底的泥溅了他一裤腿,他浑然不觉:“硬打?咱不打。咱去崤山。”
牛金星愣了下:“崤山?那地方偏僻,没多少粮……”
“谁说去抢粮?”李自成笑了,刀疤在脸上扯出道沟壑,“我听说崤山有个矿镇,流民聚在那儿垦荒,还敢跟明朝的税吏对着干。这样的人,比城里的官老爷有用。”
他站起身,往滩涂望去。三十万流民里,有农民,有矿工,有逃兵,还有不少是像赵夜那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们跟着他,不是因为他是“闯王”,是因为他说“均田免赋”——这四个字,比任何圣旨都管用。
“税吏要抢他们的麦子,”李自成的声音突然沉了下去,“明朝的官就是这样,把百姓逼得没活路,才让咱们有了活路。”
他翻身上马,那是匹从明军手里缴获的枣红马,跑起来像团火。身后的亲兵们立刻跟上,马蹄踏过淮河的浅滩,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
“传我的令,”李自成的声音在风中回荡,“全军转向崤山!告诉弟兄们,去看看那些敢跟税吏硬刚的流民,是些什么样的汉子。要是他们愿意跟咱,咱就分他们田地;要是不愿意……”
他顿了顿,手里的马鞭往空中一抽,发出清脆的响声:“咱就帮他们把税吏打跑——算是结个交情。”
牛金星跟在后面,看着闯王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交情”两个字,比账册上的数字更有分量。他摸了摸怀里的《孙子兵法》,心想:或许乱世里,最管用的不是兵法,是人心。
午时的太阳升到头顶,把淮河的水晒得发烫。李自成的大军像条长龙,朝着崤山的方向蜿蜒而去,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无数只张开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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