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药草苦涩气息,混杂着雪莲、首乌等名贵补品蒸腾出的奇异甜香,在锦华宫寝殿内盘旋。
窗棂被厚厚的三重锦缎帷幕层层遮掩,仅余几缕虚弱的光线,艰难地穿透缝隙,在织金绣凤的床帷上投下飘摇浮动的尘影。
李锦安猛地睁开眼。
前世万箭穿心、魂魄撕裂的剧痛,仿佛仍在四肢百骸深处隐隐燃烧。
但意识迅速锚定——是锦华宫!是那方承载了十数年公主生涯华丽囚笼的香枕!
只是左腕处传来的,是另一种截然不同、却熟悉得刻骨铭心的痛楚——冰冷、钝重,如同被巨大的镣铐锁死的灵魂,正从断腕处喷薄着无边的恶念。
她下意识地微一用力。
“嘶——”
剧痛如同冰冷的锯齿,顺着小臂猛然上窜,狠狠刮过神经!
她眼底寒光一闪,却硬生生将那点生理性的痛吟压在了咽喉深处。
左臂被里三层外三层用雪白柔软的天蚕丝缎细细包裹、固定,厚重的夹板几乎延伸至肘弯。
断腕的记忆汹涌而至。紫宸殿上滴血的玉牌,父皇扭曲的嘶吼,三皇兄眼底迸裂的杀意……以及最后那场逼宫般的史册烙印——“帝女锦安,自请为质,远赴汗庭,为突厥汗阏氏”!
她的目光,越过了纷乱的殿堂,越过巍峨的宫门,遥遥地落向西北那片被血火染透的天空。
自愿为妾?止戈?
呵……
那双幽暗深瞳的眼底,仿佛有无数被烈焰焚毁的城池拔地而起,在滚烫的余烬中重塑扭曲的巨影。
而属于公主李锦安的…剔骨…断龙之旅……才刚刚开始。
她缓缓转动脖颈,冰封的眼眸在昏暗中无声地扫视。
目光倏然顿住。
拔步床榻畔的绣墩上,一道纤细却透着温婉疲惫的身影,正无声守候。
宫灯幽微的光线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鬓角簪着一支素净的银凤衔珠钗,月白的家常宫装,衬得面色有些过分苍白,眼底染着一圈浅淡的青黑。
是她的养母,位分不高却因抚育公主有功而晋封的淑妃,庄氏。
似乎被李锦安那细微的动作和冰冷的凝视惊动了,庄氏猛地抬眼。
昏暗中,那双如水般温婉的眸子撞上李锦安眼中那片毫无温度的死寂深渊时,瞳孔不受控制地微微一缩!
但仅仅一瞬,那份惊骇便被更深的忧急与心疼迅速覆盖。
“锦儿!你醒了?!” 庄氏几乎是从绣墩上弹起,扑到床沿,微凉的手指带着克制不住的轻颤,小心翼翼地抚上李锦安额角的温度,又生怕触碰到她伤处似的迅速收回。
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和深深的后怕:
“吓死母妃了!太医都说……都说你心脉耗损太过,又失血过多,几经波折,元气大伤……可算是醒了!”
庄氏急急说着,目光却忍不住往她那只被包裹得密不透风的左腕上飘去,那眼神如同抚摸着世间最易碎也最痛的珍宝,心痛如绞:
“你这傻孩子!疼不疼?怎能……怎能对自己下得了这般狠手?!”
她的话语几乎带着一种撕裂般的控诉,却又被更大的恐惧死死压住,只剩下破碎的低语:“若是伤了根本……以后可如何是好……”
李锦安的目光掠过庄妃眼中毫不作伪的心疼,落在她那身被昏黄灯光晕染出柔和光晕的月白衣衫上,没有波澜。
淑妃庄氏,这个在深宫淤泥里挣扎生存、靠几分温婉性情和几分心计才保住母女平安、最终却被连累一起推上断头台的女人……前世因她而获罪,赐白绫。
李锦安的指尖在锦被下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指甲掐进掌心的旧伤,带来一丝熟悉的刺痛,将她脑中翻涌的血色画面强行压制下去。
“无妨。” 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却清晰地穿透寝殿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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