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栖雪始终微垂着头,目光似乎落在一级之下、被内侍死死按住肩头、正因寒冷和恐惧而无声打颤的一个小内监沾了污泥的靴尖上。
她那玉色的唇微不可察地抿了一下,如同莲瓣欲合未合的一丝缝隙,泄露出冰原深处无声的悲悯。
然而这一切,都被那方巨大的香鼎阴影吞没一半的李锦安尽收眼底。
她看着那额心一点仿佛泣血而成的红痕;看着那纤尘不染、白到刺目的狐裘;看着那冰雕般的容颜下、极轻的呼吸中,一丝刻意维持的、非人的“清绝”。
前世那场铺天盖地砸向她尸体和棺椁的烂菜叶、臭鸡蛋的腥臊气味,与万箭穿心时胸腔炸开的剧痛,再次尖锐地穿透灵魂而来!
那些所谓的“悲悯”、“救赎”、“光明”……在万民欢呼和史书工笔中堆砌起的“神坛”基石下,浸透的全是她的骨血!
李锦安的左腕被重重绢纱包裹下的骨头深处,那道青芜敷过的、已然痊愈的断裂痕迹,仿佛被无形之锤重重敲击了一下!
一股冰冷的、远比断骨更甚的剧痛,夹杂着焚尽一切的怨毒岩浆,在她深渊般死寂的眼底轰然炸开,灼烧至瞳仁!
就在那片纯粹的白色即将踏下第一级汉白玉阶,即将笼罩整个承天御道之际。
阴影中,那方沉寂的青铜蟠螭纹巨鼎后,一道玄莲青色的身影动了。
李锦安无声地向前踏出半步。
她走得很慢,脚步踩在冰冷刺骨的汉白玉阶上,那厚实的玄狐斗篷似乎也隔绝不了此刻阶石传来的寒意。
这一步,恰到好处地让她脱离了蟠螭巨鼎的阴影笼罩,彻底暴露在承天门高远的穹顶之下,暴露在玉阶两侧如刀似戟的羽林卫金甲寒光中,更暴露在帝后、太后、以及那片纯白无垢的视线焦点之下!
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的针般刺来!惊愕、不解、乃至不敬的质疑——陛下不是明旨恩允其在锦华宫休养吗?她怎么来了?!
她走到玉阶中段——一个恰好可以微微俯视下方帝后位置、又是太后与圣女下阶必经之路的地方。
然后,李锦安缓缓抬手,那只裹在斗篷里、露出的缠满雪色绡纱的左手,稳稳地压在右臂上。
这动作显得她那只手依旧伤重不便,只能用这样别扭的姿势完成最为尊贵沉重的礼节。
她微微垂下了那颗在兜帽阴影中更显苍白的头颅。
动作牵动了广袖轻垂。
轻轻扬扬,在冰冷的、没有一丝风的承天门外汉白玉台阶上。
几点尘埃般溅落在那片刚刚被小内监鞋底污泥玷污过的、象征着天家威仪的净阶之上。
有几点,零丁散落在下方帝后袍裾前寸许的阶面。深褐碧色在那片死寂的雪白中,刺眼如同毒疮。
李锦安保持着垂首的姿态,唇齿轻启。
那声音不大,甚至带着一丝久病初愈的、恰到好处的微哑与虚弱,却在这片落针可闻的静默之中,清晰地撞入每一个竖起耳朵的人心中,更似砸上那三级玉阶之上人的耳膜:
“儿臣李锦安……恭迎太后娘娘圣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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