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拿荷包,也没拿银票,而是把一只小小的檀木盒塞进尤芳吟掌心。
盒盖轻轻一掀——里头整整齐齐码着十枚小金锞子,并一张折得极薄的纸。
“我的私房,共三十两。”
宋铮铮声音低,却带着乡野里长大的爽利,“金锞子在京里兑银子方便,纸是我方才写的荐信。你拿着它去东四牌楼‘永固石坊’,找一位姓齐的老师傅——他欠我人情,碑座、碑身、刻字,全都会给你用最好的青石,不另收工钱。”
尤芳吟的眼泪啪嗒落在盒沿。
她想说谢,却哽得只能摇头。
宋铮铮抬手,拿袖口帮她擦泪,动作粗枝大叶,却极温柔:
“别哭。碑立好了,记得写信给我,就说——”
她想了想,忽地笑出一颗虎牙,“就说‘宋姐姐的袖箭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以后谁敢动这座坟头土,先问过箭镞答不答应’。”
一句话,把尤芳吟逗得破涕为笑。
姜雪宁也弯了弯唇,眼底闪着柔软的碎光。
窗外秋风卷过菊香,轻纱微动。
三位姑娘的影子落在茜纱窗上,小小一间暖阁,竟比外头万盏灯火更明亮。
午后日头正好,连菊影都淡得几乎看不见。
宋铮铮送完尤芳吟出来,刚转过回廊,就听见前院一阵高声——
燕临立在垂花门下,紫袍映日,玉冠晃眼,声音朗朗得能惊起飞鸟:
“……我娶她!如今便请旨,看谁还敢胡说一句!”
日光把他眉梢那点倨傲照得分明,字字铿锵,仿佛“娶”之一字是柄尚方宝剑,能当场斩断所有流言。
旁边几个看热闹的小姐拿团扇掩唇,低低称赞:
“世子当真风流果敢。”
“姜姑娘好福气呀。”
宋铮铮站在阴凉里,听得分明,忽然觉得好笑,唇角一弯,笑意却凉得像井水里浸过的玉。
——同样一桩事:
男子说来,便成了光风霁月的担当;
若换成女子,只怕先被指“失节”,再被嘲“攀高”。
她抬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指间袖箭的冷意顺着腕骨滑上来。
“青天白日,果真两样世情。”
语罢,她转身离开,裙角掠过碎金般的日影,像一把未出鞘的小刀,把光天化日下的双标无声地劈成两半。
暖阳斜照,前院忽然一阵环佩叮当。
“长公主驾到——薛家姑娘到——”
方才还嘈杂的菊圃霎时静了三分。
乐阳长公主沈芷衣一袭红衣,左颊那道浅淡的伤疤在日头下微微泛白。
薛姝伴在她右侧,绛纱长裙逶迤,笑得温婉。
尤家夫人忙迎上前,眼角余光却扫过满园宾客,心里打着小鼓:
清远伯府门庭冷落,难得贵人齐至,总得拿出点新鲜花样。
于是她扬声笑道:
“今日菊花开得极盛,不若各位小姐即兴挥毫,赛一赛‘画菊’如何?优胜者,本夫人以这盆‘赤线金珠’为彩头。”
话音落下,侍婢们已抬出长案、铺好宣纸,墨香混着菊香,顿时盈袖。
姜雪宁被点到名,握着笔却犯了难——
她擅琴擅书,唯独没正经学过画。
抬眼见公主立在阶前,正含笑看她,心里一急,反倒生出个大胆念头。
她搁下笔,转身朝沈芷衣福了福:
“殿下恕雪宁冒昧——可否借您笑靥一用?”
众人尚不及反应,姜雪宁已蘸了胭脂色颜料,指尖轻点。
几笔勾勒,公主左颊那道旧疤上便绽出一朵小小的丹枫菊,瓣薄如羽,色晕若霞。
花瓣尾端有意顺着疤痕的走势微挑,竟像把伤疤化成了花茎,天然一段风骨。
四周先是一静,旋即爆出低低的惊叹。
沈芷衣抬手欲触,指尖停在花瓣边缘,眼尾弯起:“原来本宫脸上也能开出花。”
薛姝目光闪了闪,笑着打圆场:
衔玉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人小说网http://tongren.me),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