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村记——吴邪1 (6-3)

“滚蛋！爱吃不吃！”吴邪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抱着罐子走开了，嘴里还小声嘟囔着，“下次腌好了藏起来，看你还偷……”

这鸡飞狗跳、充满市井气息的一幕，彻底把我从“瞻仰传奇”的云端拉回了地面，砸得我有点懵。这就是那个在古墓里智斗汪家人、在沙海里搅动风云的吴邪？那个在笔记里冷静剖析、身世成谜的吴邪？我低头看着手里粗粝的碗边，又看看那个抱着咸菜罐子、气鼓鼓走向厨房的背影，感觉脑子里的某些认知正在噼里啪啦地碎裂重组。巨大的落差感让我一时失语，只能小口小口地喝着姜汤，辛辣的味道刺激着味蕾，也刺激着我混乱的神经。

“咳……”一声轻微的咳嗽打断了这幼稚的“咸菜战争”。

我下意识地转头，只见张起灵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站在了我旁边。他微微俯身，向我伸出一只手。那只手骨节分明，皮肤下透出青色的脉络，带着一种玉石般的质感。他摊开的掌心里，静静躺着我的手机。屏幕碎裂成蛛网，边缘沾着泥水，之前摔的那一下显然让它彻底歇菜了。

我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摔坏了。”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几乎没有起伏，像山涧深处静静流淌的冷泉。仅仅三个字，却有种奇异的穿透力。

“啊……是，谢谢。”我这才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接过那冰冷的残骸，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掌心，触感微凉而干燥。他收回手，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只是递过来一件寻常东西。

“小哥出马，一个顶俩！小同志你这手机啊，算是修不好了，节哀顺变。”胖子凑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一脸“我懂你”的表情，“不过别灰心！胖爷给你讲点提神醒脑的，保证比手机好玩！想不想听你偶像……呃，就是咱们天真同志，当年在鲁王宫里的光辉事迹？”

吴邪端着个水杯从厨房出来，一听这话，脸色顿时有点发青：“胖子！你闭嘴！少造谣！”

胖子哪里肯听，唾沫星子立刻开始横飞，圆脸上洋溢着一种“揭露真相”的兴奋：“哎哟，那场面！你是没看见啊！咱们天真同志，那叫一个英姿飒爽！那大粽子，青面獠牙，指甲这么长——”他夸张地比划着，“追得咱们小吴同志是抱头鼠窜，鞋都跑掉了一只！那叫一个狼狈！最后要不是小哥从天而降，啧啧啧……”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对着吴邪挤眉弄眼。

“王胖子！”吴邪几乎是吼出来的，耳根都泛起了可疑的红色，“你少添油加醋！那叫战略转移！懂不懂？而且我鞋没掉！”他气急败坏地反驳，那点刚才为咸菜跳脚的气势又回来了，只是这次带上了十足的窘迫。

张起灵已经坐到了靠墙的一张矮凳上，手里不知何时多了块木头和一把小刻刀。他垂着眼，专注地削着木屑，对这边的闹剧充耳不闻，只有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像错觉。他周身那股沉静的气场，像一块磐石，稳稳地定在喧嚣之外。

我捧着碎屏的手机，听着胖子绘声绘色的“吴邪糗事百科”，看着吴邪又气又急、试图用眼神杀死胖子的模样，再看看角落里那个沉默专注雕刻的侧影。几天前在书页里惊心动魄的文字，此刻化作了眼前鲜活到近乎吵闹的日常。那些传奇的光环在咸菜味儿和唾沫星子里一点点褪色，露出了底下温热的、带着毛边的真实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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