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之后,风变得潮软,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钻进衣袖,也钻进骨缝。
阿执踏着残霜,循着铜铃最后一次轻响的方向,来到无名山脚。
夜已三更,本该万籁俱寂,却有一条灯火的长龙蜿蜒在雪原上——
千灯鬼市,开市了。
传说鬼市只在天渊裂缝震荡时出现,子时聚,寅时散。
灯是青皮灯笼,火是幽蓝磷火,照得人脸发绿。
叫卖声、铁器声、骰子声混在一处,却像隔着一层水,听不真切。
阿执把斗篷压得更低,只露一双眼睛,逆鳞贴在胸口,滚烫得像一块烧红的炭。
他要找的不是宝物,是一条路——通往落星坡枯井的最后一把钥匙。
鬼市尽头,立着一座残破戏台。
台上无戏,只悬着一口巨钟。
钟面裂痕纵横,裂痕里渗出暗红,像未干的血。
钟下,摆着一张黑木案。
案后坐着一人,戴獬豸面具,露出的双眼灰白,像两口枯井。
案上,只放一盏灯。
灯芯是一截断尾,幽蓝火苗舔着尾骨,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青狐的尾。
“守阙人。”
面具后传出沙哑女声,像纸被揉皱又摊开,“你带回了逆鳞,却丢了狐火。”
阿执指腹抚过灯芯,火苗跳了一下,映出他掌纹里一道新裂的血口。
“狐火在我血里。”
他抬眼,声音不高,却压住了鬼市所有嘈杂,“我来取钥匙。”
面具人低笑,指尖在案上轻轻一敲。
黑木案从中裂开,升起一只乌木匣。
匣盖无锁,却缠着细细红线,红线另一端,系着一枚铜钱大小的铜铃。
铃面刻着“千灯”二字,铃舌却是半截狼牙。
阿执认得——正是荒镇纸鸢尾线上曾系过的那一枚。
“钥匙在此。”
面具人抬手,红线自行松开,铜铃滚入阿执掌心,冰凉刺骨。
“代价呢?”阿执问。
面具人指向戏台巨钟:“一炷香内,让钟响三声。声起,钥匙给你;声寂,你留下一盏魂灯。”
话音落,鬼市灯火骤暗。
磷火缩成豆大,人群退散,露出空旷雪原。
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细小冰晶,割得人面皮生疼。
阿执握紧铜铃,一步踏上戏台。
钟面裂痕里渗出更多暗红,像嗅到血腥的兽。
第一声。
阿执抬手,听雪剑出鞘三寸,霜气凝成一线,击在钟面最粗那道裂痕。
“嗡——”
低哑钟鸣,像从深渊底部滚出,震得雪粒簌簌。
第二声。
阿执左手并指,剑气割破掌心,血珠滚落铜铃。
铃舌狼牙沾血,幽蓝火苗轰然暴涨,化作一只小小狐影,扑向钟面裂痕。
“轰!”
第二声钟鸣高亢,裂痕绽开,暗红血光喷薄,映得雪原一片猩红。
第三声。
阿执深吸一口气,逆鳞幽光大盛,剑骨霜白,两股力量交汇于剑尖。
他踏前一步,剑尖抵住钟心。
“守阙人,以血为灯,以魂为钥。”
低语落,剑尖刺入。
“咚——!”
第三声钟鸣,如万兽齐吼,撕裂夜空。
巨钟轰然崩碎。
碎片未及落地,已化为无数幽蓝火点,火点聚成一只巨大青狐,九尾舒展,尾尖各悬一盏狼牙灯。
狐影俯首,铜铃自阿执掌心浮起,嵌入狐额。
铃面“千灯”二字亮起,狼牙灯盏同时点燃。
面具人抬手,乌木匣自行开启,露出一把寸许长的青铜钥匙。
钥匙通体幽蓝,柄端铸着一轮小小满月,满月中央,嵌着一片逆鳞残光。
“钥匙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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