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后的空气里浮着草木的腥甜,混杂着泥土被泡透的温润气息,沈知意忽然像想起什么要紧事,手忙脚乱地从书包侧袋摸出个用棉线捆着的玻璃小瓶。瓶身被体温焐得微暖,里面半瓶澄亮的液体晃出细碎的光,浸在水里的柠檬片边缘微微发皱,倒像片被春天吻过的琥珀。“管家泡的蜂蜜柠檬水,”他拧盖子时指尖有点抖,金属螺纹蹭出轻响,瓶口还沾着片晒干的柠檬皮,边缘卷成小小的弧度,“早上你早读时咳了两声,我听见了。”
林小满接过来时,指尖精准地碰到他微凉的指腹,像触到刚被雨水洗过的鹅卵石,带着点湿润的凉意。他仰头喝了两口,酸意混着蜜甜在舌尖炸开时,眼角余光正瞥见沈知意盯着自己喉结滚动的弧度——那目光太专注,像在研究罐子里的柳絮如何飘,连耳尖都泛起和天边晚霞同色的红,像被晚风揉碎的霞光落了上去。
“看什么?”林小满故意把瓶口往他嘴边凑了凑,柠檬的清香混着少年的呼吸漫过来。
沈知意往后躲了躲,帆布鞋后跟却磕到台阶棱上,踉跄着一把扶住林小满的胳膊才站稳。玻璃罐在书包侧袋里晃了晃,里面的二月兰枝条轻轻扫过新土,水珠滴下来,在土面上洇出小小的深色圆点,像春天偷偷盖下的邮戳。“没看什么,”他拽着林小满的校服袖子往前走,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的柳絮,“管家说蜂蜜要用温水冲才养人,下次……下次我带保温杯来。”
转过街角时,卖冰棍的老伯伯推着铁皮车经过,车斗里的棉被掀开一角,绿豆冰棒裹着白霜,冒着凉丝丝的气。林小满买了两支,递过去时才发现沈知意的手指还沾着泥土的痕迹——是挖二月兰时蹭上的,洗了半天才褪成浅褐色,像在指腹上洇开的水墨画。
“先擦手。”林小满从口袋里摸出包草莓味的纸巾,没等沈知意伸手,就攥着他的手腕细细擦起来。指腹蹭过他掌心的薄茧时,能感觉到那层粗糙的质感——是总用小铁铲挖土、用镊子夹标本磨出来的,林小满忽然想起今早操场边的柳絮,想起他为了够那片粘在篮球架上的绒毛,差点绊倒时慌忙扶住栏杆的样子,原来这人的春天,都藏在这些细碎的、带着温度的痕迹里。
沈知意的手指蜷了蜷,像怕痒似的微微颤抖,却没抽回手。直到冰棍纸边缘开始往下滴水,林小满才松开他,看他咬着冰棒往公园长椅跑——原来长椅背的缝隙里卡着片半干的梧桐叶,边缘卷成好看的波浪,叶脉在夕阳下透着淡淡的金,像谁用金线绣在叶面上。
“这个能做书签。”沈知意把叶子小心地从缝隙里剥下来,对着光看叶脉的纹路,睫毛垂下时在眼睑投下浅浅的影,像在解读某种只有春天才懂的密码。林小满忽然发现他咬过的冰棒棍上,沾着点没化的绿豆沙,嫩黄嫩黄的,像他眼里总藏着的、没说清的笑意,甜丝丝的。
晚风卷着新叶的影子掠过长椅,沈知意把梧桐叶夹进林小满的草稿本,正好压在那个追柳絮的小人上头。叶脉的纹路在纸上投下细碎的影,像给小人盖了层春天的被子。“等叶子干了,”他指尖轻点着草稿本上的空白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我们画满整个四月好不好?画柳絮飞,画二月兰开,画……”
林小满没说话,只是把自己手里的冰棒往他那边递了递。两支冰棒的影子在本子上慢慢靠成一团,像两个依偎着的小月亮。远处的路灯亮了,昏黄的光落在玻璃罐上,里面的二月兰花苞好像又鼓了点,沾着的水珠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沈知意眼里那些没说出口的话,亮晶晶的。风过时,罐子里的柳絮轻轻飘起来,慢慢凑近那支裹着湿纸巾的花茎,像两个少年的影子,在暮色里悄悄靠得更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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