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这两个字像点燃引线的火星,顾怀舟眼中的冷静瞬间被炸得粉碎。他猛地向前一步,手指几乎要点上她的鼻尖,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指尖关节处冻裂的小口子渗出血丝,他却浑然不觉,“你一直在告诉我现实!当初文学奖评不上,你说我该学学人家‘现实’一点!现在,你背着我,卖掉你当命一样收着的镯子,去换那个肮脏的‘现实’?!”
“我没有让你学谁!我是怕你被偏见埋没!”季晚站起身,凳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噪音,“至于镯子……不过是一件首饰!有它没它日子一样过!我卖了它只想让你爸能活下来,别让你后悔一辈子!”
“‘不过是一件首饰’?”顾怀舟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中是痛极的赤红,声音却陡然低了下去,带着刻骨的寒意,“那是你妈留给你的……遗物。你觉得它不重要?那在你眼里,我顾怀舟算什么?算不算一件可以随时衡量价值、随时可以牺牲的‘首饰’?!”
“你!”季晚被这扭曲的理解刺得浑身发冷,巨大的愤怒和委屈如同海啸般涌来。她猛地抓起桌角那个深红色的首饰盒,朝着顾怀舟脚边的地面,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掼了下去!
“哐啷——!!!”
尖锐的金属搭扣崩断、盒子撕裂木板的声音,混合着里面几件廉价小饰品(或许是后来的仿制品)零散撞击地面的哗啦声,在狭小的空间里爆裂开来,像是一场小小的、绝望的庆典。红色的木屑和碎屑飞溅。
“……你不就是想知道我的答案吗?!”季晚的声音因为用力过猛而变调,眼底的酸涩汹涌而来,“现在我告诉你!顾怀舟!在我眼里,你现在就跟这件东西一样——”她指着地上破裂的盒子,泪水模糊了视线,“——破烂!一文不值!!”
空气仿佛凝固了。
风声似乎都在这一刻停滞。
顾怀舟的身体僵在原地,像一尊被瞬间封冻的冰雕。他脸上那些因愤怒而激起的红潮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纸一样的苍白。他看着地上那堆红色的残骸,又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眼,看向季晚。那双曾经明亮灼热的眼睛,此刻空茫茫一片,所有的风暴都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死寂。
那个眼神,比窗外的风雪更寒入骨髓。
“……破……烂?”他极其缓慢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一种近乎梦幻的迷茫,“一……文……不值?”
季晚看着他眼中的死寂,心脏像被一只巨手攥住,几乎要窒息。话一出口的瞬间,她就后悔了。那只是愤怒口不择言的宣泄!她想说不是这样!她想说…
可顾怀舟没有再给她机会。他极其缓慢地点点头,嘴角甚至扯开一个诡异的、飘忽的笑。然后,他看也不看她一眼,踉跄地、一步一步后退着,径直走进了角落那个用布帘隔开的、狭小的、属于他的“书房”空间。
布帘被猛地拉上,“哗啦”一声脆响,像一道隔绝生死的幕布落下。
屋外,风雪依旧咆哮。
布帘背后,死寂沉沉。只有寒风钻进门缝的呜咽,和窗玻璃上冰花在微弱暖意下缓慢融化的声音——一颗颗晶莹的水珠汇聚、滑落,像无声的眼泪。
(闪回 - 信之诞生)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也许只有短短十分钟。
布帘后的那张简陋书桌上,一盏瓦数极低的白炽灯昏黄地亮着,投下顾怀舟巨大而蜷缩的影子,在墙上晃动着,如同被围困的鬼魅。桌面上铺着一张廉价粗糙的方格信纸。
他的手在剧烈地颤抖,手指关节的冻疮裂口渗出血丝,浸染了信纸的边角。他死死握着那支早已锈蚀了笔夹的老式“英雄”钢笔(是父亲年轻时唯一体面的遗物),仿佛要用尽生命的力量将它嵌入指骨里。笔尖像失控的刻刀,疯狂地在信纸上划动、凿刻!
“晚晚,对不起!”
字迹像狂草,力透纸背,几乎要撕裂薄薄的纸!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的清高!更痛恨我的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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