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雪夜灯塔》

季晚第一次见到那座灯塔，是在一个雪夜。

那是《海角之灯》出版后的第一个冬天，她应邀参加瑞士蒙特勒的文学节。活动结束后，主办方问她想去哪里看看，她脱口而出："罗什灯塔。"

车子在蜿蜒的山路上行驶，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当车停在湖边时，暮色已经笼罩了整个日内瓦湖。远处的灯塔亮了起来，白色的光柱穿透纷飞的雪花，在湖面上划出一道温暖的光痕。

"就是这里了。"司机说，"他的骨灰就撒在那边的山坡上。"

季晚踩着厚厚的积雪，走向灯塔。雪落在她的睫毛上，融化成细小的水珠。灯塔比她想象中要小，红白相间的塔身在雪中显得格外醒目。

灯塔管理员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听说她是《海角之灯》的作者之一，热情地邀请她进去参观。

"您认识顾怀舟吗？"季晚问。

老人的眼睛亮了起来："当然！那个中国小伙子。他经常来这里，总说这座灯塔让他想起家乡的某个地方。"老人指了指墙上的一张照片，"看，这是他最后一次来的时候拍的。"

照片里的顾怀舟比季晚记忆中瘦了很多，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站在灯塔的螺旋楼梯上回头微笑。他的头发剪得很短，眼睛却依然明亮如星。

"他总是一个人坐在那边的长椅上写作。"老人说，"有时候写到很晚，我就让他在这里过夜。他说听着海浪声和灯塔的运转声，能写出最好的故事。"

季晚走上螺旋楼梯，铁制的台阶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声响。塔顶的光室里，巨大的透镜缓缓旋转，将光芒送往远方。从这里望出去，整个日内瓦湖尽收眼底，湖面上的雪花在光束中飞舞，像无数细小的星辰。

"他最后的日子很平静。"老人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总是带着笔记本和钢笔，有时候写一整天，有时候只是看着湖面发呆。临走前，他把一叠手稿交给我，说如果有一天有个中国女孩来找这座灯塔，就交给她。"

老人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我想，他说的就是你。"

信封里是一沓手写的稿纸，最上面一页写着：《雪夜灯塔》——给晚晚的番外篇。

季晚坐在顾怀舟曾经坐过的位置，借着灯塔的光读了起来。故事讲述一个灯塔守护者在雪夜里遇见一个迷路的女孩，他们一起在灯塔里度过了一个夜晚，天亮时女孩离开了，而守护者继续着他的工作。很多年后，当守护者老去，他收到了一本小说，扉页上写着："谢谢你那晚的光。"

故事的最后，顾怀舟写道：

"有些光注定要穿越漫长的黑夜才能抵达，就像有些话需要经过岁月的沉淀才能说出口。晚晚，谢谢你成为我的第一个读者，也谢谢你最终找到了这座灯塔。灯塔还在，光也还在，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照亮。"

季晚抬起头，灯塔的光柱正好扫过湖面，照亮了远处山坡上的一片雪松林。雪还在下，但风已经停了。湖面平静如镜，倒映着灯塔的光芒，仿佛另一个平行的世界。

她将手稿小心地收好，起身走向灯塔的露台。雪落在她的肩头，又很快融化。远处的山峦在暮色中若隐若现，湖岸边的灯光一盏盏亮起，像是回应着灯塔的呼唤。

季晚想起《海角之灯》的最后一句话："灯塔的光不是为了被看见才亮着的，它亮着，是因为这是它存在的全部意义。"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白雾在冷空气中迅速消散。雪夜的灯塔依然明亮，而长夜终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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