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香里的海浪：当毕业照为透明的名字留白

联考成绩公布那天，陈雾的笔记本突然自己翻开，停在夹着电影票根的那页。海风形状的箭头旁，多了道浅灰色的折痕——像有人用指尖反复摩挲过，把十年前的海浪印在了新的字迹上：“第三题选C，你又错了。”

周航的惊呼声从后排炸开来：“我的物理居然及格了！”他举着卷子往陈雾桌上拍，背面用红笔描的丑球鞋还在，只是旁边多了行小字，是张婷的笔迹：“篮板抢得不错，这3分算我送你的。”张婷正往笔记本里贴便利贴，听见这话突然回头，马尾辫扫过周航的卷子：“那我上次让你带的早饭，是不是也该折现？”

走廊里的栀子花香突然浓得发稠。校工大爷抱着个旧纸箱站在门口，里面是许阳当年的校服，被熨得平平整整，胸口的校徽旁，不知何时别上了朵干制的栀子花。“张老师退休前交代的，”他往陈雾手里塞了个布包，“说这是许阳攒的‘看海基金’。”

布包里的零钱哗啦作响，最大的面额是五块，最小的是皱巴巴的一毛。陈雾数到最后，发现底下压着张超市小票，日期正是十年前高考结束那天，上面用铅笔圈着“海边特产”四个字，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和张婷草稿纸上的那个如出一辙。

“我知道该怎么花了。”周航突然抢过布包，拉着张婷往公告栏跑，“咱班不是要搞毕业旅行吗？就去许阳爸妈打工的那片海！”他把手机举得老高，屏幕上是刚搜的地图，海岸线的轮廓被红笔描成了箭头，正对着许阳家的老地址。

陈雾的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姐姐发来张照片，图书馆的旧书堆里，躺着支笔帽掉漆的钢笔，笔杆上刻着个小小的“阳”字。“管理员说，这是当年总有人落在阅览区的笔，”语音里的翻书声沙沙响，“我好像……总在他捡笔的位置坐。”

笔记本突然轻轻颤动，电影票根上的海浪开始慢慢洇开，在纸页上晕出片浅蓝色。陈雾低头时，看见林墨的字迹正沿着水渍蔓延：“那片海，我爸妈说有白色的浪花，像栀子花瓣落进水里。”

“快看！”张婷突然拽着周航跑回来，公告栏上新贴的旅行名单旁，不知何时多了行浅灰色的字迹，把许阳的名字填在了最前面，“是他自己加上去的！”周航正用粉笔往旁边画海浪，粉笔灰落在名字上，像撒了层细沙。

校工大爷突然把铁盒往桌上一放，剩下的便利贴全飘了起来，被风卷着往教室外飞。陈雾追出去时，看见那些纸贴满了整面栀子花丛，每张上面都有人添了新字：李娟写“习题册我买到了”，王浩画了双新球鞋，班长的字迹最显眼：“暖手宝给老班了，他说很暖和”。

“原来他的备忘录，我们都记着呢。”陈雾伸手接住最后一张便利贴，上面是林墨的字迹，浅得快要融进阳光里：“你们的毕业照，记得把我的位置留出来。”

周航突然举着相机跑过来，镜头对着花丛里的便利贴：“我爷爷说，许阳当年总躲在这儿拍栀子花，说要洗出来寄给爸妈。”他把屏幕转向众人，照片里的花丛深处，隐约能看见个半透明的身影，正对着镜头笑，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钢笔。

张婷的眼眶红了，却举着笔往便利贴上画笑脸：“那我们多拍点，连他的份一起寄。”周航凑过去抢画笔，两人的影子在花丛上叠在一起，像幅被晒暖的画。

陈雾低头看着笔记本，电影票根上的海浪已经和字迹融成一片，分不清哪是十年前的期盼，哪是此刻的约定。远处的操场上，有人在喊“毕业旅行倒计时”，声音撞在走廊上，弹回来的调子带着栀子花香，温柔得像句应答。

她突然在便利贴上写下：“许阳，第三题我记住了，下次一定选C。”笔尖落下时，仿佛有片温暖的风穿过指尖，带着海水的咸涩，和栀子花的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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