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璃坠进一片暖烘烘的香里时,以为自己要碎了。
不是青丘殿里那刺骨的寒,是带着水汽的、甜津津的暖。鼻尖萦绕着桃花瓣的清香,耳边是哗哗的水声,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摇晃的渡船上,身上穿的不是玄色衣裙,是件淡粉的布衫,袖口磨得发毛,手里还攥着块没绣完的帕子,针脚歪歪扭扭,绣的是半朵刚绽的桃花。
“姑娘,能借过一下吗?”
身后传来清润的男声,像山涧的泉水滴在玉石上。她回头,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睛里——那是个穿青布长衫的书生,背着半旧的书箱,额角沾着点渡头的泥,却丝毫不显狼狈。他手里捏着块玉佩,玉色温润,上面刻着个“尘”字。
是许珩尘。
可又不是。这张脸比昆仑首徒的眉眼柔和些,少了剑拔弩张的冷硬,多了几分书卷气的腼腆。他见她发愣,又笑了笑,指了指她身后的船舷:“想站那边吹吹风,看能不能醒醒脑子,科举的文章还没理顺呢。”
她忽然就笑了,像被这暖意烫化了似的,往旁边挪了挪。书生道谢后靠在船舷上,从书箱里翻出个皱巴巴的饼,掰了一半递过来:“家母做的,填填肚子?”
她接过来,饼子带着麦香,温热的,像他指尖的温度。“我叫阿璃,”她没头没脑地说,把手里的绣帕往他面前递了递,“这个……送你吧。没绣完,但若你金榜题名,我就把剩下的半朵桃花绣完,等你来娶我。”
书生的脸“腾”地红了,手里的玉佩差点掉水里。他慌忙把玉佩解下来塞给她,玉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我叫珩尘,许珩尘。这玉佩你拿着,就当……就当定礼。等我回来,一定用十里红妆接你。”
船摇啊摇,桃花瓣落在他们发间,水纹里漂着碎金似的阳光。她摸着怀里温热的玉佩,看他低头啃饼子的样子,觉得这一辈子,大概都会这么暖烘烘的……
“唔……”
额头的冷汗把苏清璃惊醒时,她还在下意识地攥着什么。
指尖触到的不是温润的玉佩,是青丘玉榻冰凉的锦缎。鼻尖萦绕的也不是桃花香,是浓得化不开的药味,带着凝灵草的清苦。她猛地睁开眼,殿顶的九尾纹雕花在烛火下晃动,白薇正坐在榻边打盹,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呼吸轻轻晃。
是青丘。她还活着。
可刚才的梦太真了。
她甚至能清晰地想起那书生额角的泥点,想起他递饼子时指尖的薄茧,想起桃花瓣落在他青布长衫上的颜色,连他说“十里红妆”时,声音里的羞怯都历历在目。那暖烘烘的香,那晃悠悠的船,比她这百年经历的任何事都要真切,像刻在骨头里的记忆。
苏清璃抬手按在胸口,心脏还在砰砰跳,带着梦里未散的悸动。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这双手握着剑斩过敌,挡过寒箭,指节分明,哪里有半分绣娘的柔软?可刚才在梦里,这双手明明捏着绣花针,指尖缠着细细的丝线,连扎到手时的刺痛都那么清晰。
“清璃?你醒了?”白薇被她的动静惊醒,连忙探身过来,摸她的额头,“烧退了些……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噩梦?
苏清璃摇摇头,又点点头。
若说那是梦,为何细节会那样清晰?可若说那是真的……她是青丘帝女,他是昆仑首徒,仙妖殊途,刀光剑影里见过数次,怎么会是梦里那对约着“金榜题名”的寻常男女?
她下意识地摸向袖口,像在找什么。那里空空如也,没有绣帕,只有缠着灵纱的手臂,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此刻的身份和处境。
烛火噼啪响了一声,映着她茫然的脸。桃花渡的暖,书生的笑,玉佩的温,像一层薄纱,蒙在她眼前——看得见纹路,却抓不住,一扯就破。可纱下的触感太真,真到让她怀疑,这百年的仙妖对立,这满身的伤痕,是不是才是一场荒诞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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