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窦丛生 (3-1)

穿过最后一片林地，润州城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此时，距离祈裕与大部队分开，恰好过了两日。

城墙不算高大，却透着江南特有的秀气，只是墙根处还留着明显的水痕，青灰色的砖块上布满了污泥，像是刚被洪水浸泡过。离城门还有半里地时，祈裕就看到了令人心惊的景象——

官道两旁的空地上，挤满了衣衫褴褛的流民。

他们大多是老人、妇女和孩子，一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有的蜷缩在草堆里瑟瑟发抖，有的则跪在地上，对着城门的方向磕头，嘴里念叨着“开仓放粮”。几个穿着破烂的汉子正围着一个土灶，锅里煮着些说不清是什么的野菜，咕嘟咕嘟地冒着绿沫子，闻着就一股土腥味。

“林公子，你看……”青竹的声音有些发颤，他从未见过如此多的灾民，更没见过这般绝望的眼神。

祈裕的眉头紧紧蹙起。离城门这么近，却聚集着这么多流民，守城的士兵视而不见，这本身就透着诡异。他拉了拉青竹的衣袖：“别多看，走快点。”

两人低着头，随着零星几个进城的行脚商人往城门走。守城的士兵穿着不太合身的铠甲，手里的长枪斜靠在肩上，眼神涣散地打量着过往行人，与其说是盘查，不如说是应付差事。

看到祈裕和青竹时，士兵的目光在祈裕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即便易容，他身上那份久居上位的气度也难掩，只是没往“太子”的身份上想，只当是哪个家境不错的商人。

“进城做什么？”士兵懒洋洋地问。

“收点茶叶。”祈裕递过去几个铜板，语气随意，“听说润州的雨前龙井不错。在下林昶，从京城来。”

士兵掂了掂铜板，挥挥手放行：“进去吧，别乱逛，城里最近管得严。”

刚走进城门，祈裕就愣住了。

眼前的景象，与城外简直是两个世界。

街道虽然算不上繁华，却干净整洁，青石板路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连墙根的杂草都被拔除了。两旁的店铺大多开着门，绸缎庄的伙计正站在门口招揽生意，茶馆里传来的说书声、酒肆里的划拳声，交织在一起，透着一股安稳平和的气息。

更让他意外的是，路边竟还有几个穿着体面的妇人，正提着篮子挑选新鲜的蔬菜，菜摊上的黄瓜、豆角水灵得很，看着不像是遭过水患的样子。

“这……这是润州？”青竹也看傻了眼，“刚才在城外看，还以为城里早就成了废墟呢。”

祈裕没说话，目光扫过街道两旁的房屋。屋檐下的灯笼是新挂的，门楣上的水渍被刻意擦拭过，甚至连墙角的苔藓都被刮掉了，处处透着“精心修饰”的痕迹，就像是在刻意遮掩什么。

“走，先找个地方住下。”他拉着青竹，拐进一条稍窄的巷子。

巷子深处有家“迎客来”客栈，看着不算大，却收拾得干净。祈裕选了个二楼的单间，放下包袱后，特意让青竹叫了壶茶，说是要“打听打听茶叶行情”。

店小二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脸上带着精明的笑，麻利地沏好茶：“客官是从京城来的？咱们润州的茶叶确实有名，只是前阵子闹水灾，茶山被淹了不少，怕是要涨价喽。”

“水灾？”祈裕端起茶杯，故作惊讶，“我看城里挺安稳的啊，不像遭过灾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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