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流里的幽灵 (2-1)

传送的白光褪去时，熵影正站在一条悬浮的金属栈道上。

脚下是翻滚的暗紫色云雾，栈道两侧没有护栏，只有每隔三米就亮起一盏的冷光灯，光线在金属表面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的碎玻璃。空气中弥漫着类似电路板烧焦的味道，混杂着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息——和他记忆里医院太平间的味道惊人地相似。

【区域：中转栈道】

【任务：前往“手术堂”副本，获取“初始医疗包”】

【提示：副本内存在未知危险，请谨慎行动】

系统面板弹出的瞬间，熵影注意到一个细节：面板边缘的线条在微微颤抖，像是信号不稳的电视屏幕。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那里还残留着传送时的刺痛感，像是有根极细的针正往颅骨深处钻。

栈道尽头是一扇银色的滑动门，门楣上用荧光绿的字体写着“手术堂”三个字，字体边缘有电流状的光晕在跳动。熵影走到门前时，门突然自动向两侧滑开，发出“嘶”的一声，和医院手术室的感应门一模一样。

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手术堂内部比想象中更大，至少有三个篮球场那么宽。天花板上悬挂着数十盏圆形手术灯，灯光惨白，将整个空间照得毫无阴影。正中央是一张巨大的不锈钢手术台，台面上布满了暗红色的污渍，边缘还挂着几缕类似纱布的纤维。

最诡异的是四周的墙壁——不是实体，而是流动的绿色数据流，无数行代码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偶尔有几个单词从乱码中跳脱出来：“样本”“切除”“神经接驳”...

熵影的目光扫过手术台下方，那里蜷缩着一团半透明的白色影子。

那影子大约有人形大小，却模糊得像没调对焦的照片，只能勉强看出是坐着的姿态。它的“头部”微微低垂，一缕银白色的“发丝”垂落，触碰到地面时，数据流突然泛起一圈涟漪。

是意识残体。熵影的心脏在胸腔里重重跳了一下。父亲的手稿里提过，当意识载体被强行剥离时，会在原地留下这种半透明的残留形态，就像水蒸发后留下的盐渍。

他放轻脚步靠近，每走一步，地面的金属瓷砖就发出一声空洞的回响。距离残体还有五米远时，对方突然有了动作——“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像是在哭泣。

“实验数据... 异常波动...” 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响起，像是从水底传来的，“系统底层... 有漏洞...”

熵影猛地停住脚步。

这声音和他在暗网视频里听到的嘶哑声不同，更清冽，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干净质感，却又裹着化不开的冰冷，像是被冻在冰里的铃铛。

“谁？” 他低声问，指尖悄悄摸向口袋里的蝴蝶吊坠。

残体没有回应，却缓缓抬起了“头”。

那是一张模糊到几乎看不清轮廓的脸，只有一双眼睛异常清晰——瞳孔是纯粹的银白色，像是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里面旋转。当这双眼睛“看”向熵影时，他突然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有根冰锥刺进了太阳穴。

无数碎片化的画面涌进他的脑海：

纯白的实验室，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往一个少年的后颈贴芯片，少年的手腕上戴着“P-03”的标识牌；

冰冷的手术台，少年躺在上面，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在台面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水洼里倒映着旋转的手术灯；

绿色的数据流淹没了视线，一个机械音在喊：“裴弦，情感模块删除程序启动...”

画面在最后定格——少年伸出手，像是想抓住什么，指尖距离一只铜制蝴蝶只有几毫米。

“裴弦...” 熵影无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刺痛感突然消失了。

半透明的残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被这个名字烫到了。它的形态开始变得不稳定，边缘出现锯齿状的波动，银白色的“发丝”疯狂地飘动，搅乱了周围的数据流。

“救...” 它只说出一个字，身体就开始变得透明，像是要彻底消散在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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