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风裹着油菜花香钻进教室,文桐正对着技能课的手工材料发呆。今天要做"幼儿益智拼图",她手里的卡纸剪得歪歪扭扭,边缘毛躁得像没梳顺的头发。课代表凑过来,用指甲盖沿着她画的线条划了道印子:"沿着这个印剪,不容易歪。"
文桐跟着划印子的痕迹剪下去,果然顺了些。拼图画的是只小熊,她给小熊画了双圆眼睛,像哥哥寄来的野菊花茶包上印的图案。"你看,"课代表指着小熊的耳朵,"这里加个小缺口,像被咬过一口,小朋友会觉得可爱。"
她照着改了,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原来"可爱"不是凭空想的,是藏在这些小缺口里的。就像她自己,那些没说出口的疼、没考好的试、没忍住的眼泪,其实也在慢慢变成让她更懂"如何温柔"的缺口。
模考成绩涨到568分时,离高考只剩四十天。红榜上她的名字往前挪了一大截,虽然离本科线还有八十多分,但班主任在办公室单独找她:"你技能分稳,文化课再冲一冲,说不定有惊喜。"文桐捏着衣角点头,听见老师又说:"你哥哥昨天来学校了,拄着拐杖站在走廊看了半天红榜,问我'我妹是不是又进步了'。"
那天放学,她给哥哥打电话,没人接。后来妈妈说,哥哥在工地搬钢管时,瘸腿没站稳,摔了一跤,手机屏碎了。"不严重,就是擦破点皮。"妈妈说得轻描淡写,文桐却听见电话那头哥哥疼得嘶了一声。挂了电话,她把攒的零花钱转过去,附了条消息:"买个新手机,别总用碎屏的。"
夜里刷题到凌晨,手机震了震,是哥哥发来的照片。新手机屏幕亮闪闪的,他举着手机拍工地的月亮,配文:"哥能看见月亮,你也能看见本科线。"文桐盯着照片里的月亮,圆得像块麦芽糖,忽然想起小时候追着爸爸要糖吃的自己——原来有些渴望,从来没变过。
五月的技能终审,她的钢琴弹了《茉莉花》。手指触到琴键时,没再抖,连评委老师都抬了抬眼皮。绘画考了"雨天的幼儿园",她画了个穿雨衣的老师,正把摔倒的小朋友扶起来,雨衣上的水珠画得圆滚滚的,像眼泪,又像星星。
最后一次模考,599分。离本科线还差51分。
文桐把卷子贴在书桌前,用红笔在51分旁边画了只爬楼梯的蚂蚁。同桌看见,在旁边添了片叶子:"蚂蚁爬累了,得有叶子歇脚。"她笑了,原来有人懂,努力是会累的。
高考前一周,爸爸回来了。他晒得黧黑,工装裤膝盖处磨破了洞,却从包里掏出个粉色笔袋:"工头闺女说,高考用新笔袋能考高分。"笔袋上绣着只小兔子,耳朵长长得像她的马尾辫。文桐把笔袋塞进书包,指尖触到里面的铅笔——是哥哥去年给她削的,笔芯削得尖尖的,藏着"慢慢来"的温柔。
考前那天晚上,她没刷题。坐在院子里看星星,妈妈搬了个小马扎坐在旁边,手里剥着花生。"睡不着就说说话。"妈妈把花生仁往她手里放,"我这辈子没读过多少书,但知道'尽人事'这三个字。"文桐捏着花生仁,壳子硌得手心痒,像小时候被哥哥挠痒痒的感觉。
进考场前,林薇发来消息:"我在考场外等你,带了冰镇可乐。"文桐回:"等我出来,给你弹新学的曲子。"
走进考场时,阳光正好。她摸了摸书包里的粉色笔袋,想起那些哭湿的枕头、磨破的错题本、哥哥的碎屏手机、爸爸的新笔袋、妈妈的花生仁......原来这一路,她从来不是一个人。
考场上的钟滴答响,文桐握着笔,在答题卡上写下名字。笔尖划过纸页的瞬间,她忽然很确定——
不管结果是本科还是大专,不管夜里的眼泪会不会再来,她都已经走过了那条最难的路。就像南方的梅雨季总会过去,潮湿的记忆里,终究会晒进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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