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容许自己小小的骄傲 (2-1)

高考结束那天，林薇真的在考场外等她。穿了件白T恤，牛仔裤膝盖处破了个洞，手里举着两瓶冰镇可乐，看见她就挥胳膊：“文桐！这里！”

文桐走过去，接过可乐，瓶身的水珠沾在手指上，凉得像初中那年夏天，林薇拉她去河边摘的野草莓。“考得咋样？”林薇拧开自己那瓶，咕咚喝了一大口，气泡从嘴角冒出来。

“不好说。”文桐也喝了口，甜丝丝的气冲到鼻子里，“感觉……比模考顺点。”

“那肯定能行。”林薇用胳膊肘撞了撞她，“我就知道你可以。”

走到公交站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风卷着梧桐叶扫过脚背，文桐盯着地上的影子，突然想起那句从初中同学嘴里听来的话——“朋友都是阶段性的，我从没把她当回事”。这话像根细刺，扎了快两年，此刻被风一吹，竟有点发痒。

“那个……”她停下脚步，手指捏着可乐瓶，“初中毕业那年，有人跟我说，你觉得朋友是阶段性的。”

林薇愣了愣，可乐瓶在手里转了半圈。“谁跟你说的？”她皱起眉，“那时候咱吵架，我跟我同桌吐槽，说‘文桐最近总不理我，是不是朋友都有保质期’，她肯定是断章取义了！”

文桐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初三最后那段时间，自己被孤立得厉害，总躲着林薇，怕把负面情绪传给她。林薇找过她好几次，她都敷衍着躲开了。

“我那时候是气你总躲我。”林薇的声音低下来，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后来我去你家找你，你妈说你在房间哭，我才知道你在学校受委屈了。我想跟你道歉，又拉不下脸……”

原来如此。

文桐忽然笑了，眼眶有点热。初中那张毕业照上，林薇偷偷冲镜头做鬼脸，其实是怕她站在后排太紧张；林薇发的高中图书馆照片，书脊上隐约能看见“幼儿教育”的字样；这次特意赶回来等她，手里的可乐是她初中最爱的牌子。

“对不起啊。”文桐说，“我该相信你的。”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林薇也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我那时候太犟，不会好好说话。”

公交来了，两人挤在后车门边。林薇从包里掏出个小本子，递过来：“这是我整理的师范大学保育专业资料，你要是考上本科，咱说不定能在一个城市。”

本子里夹着张照片，是初中教室的后墙，光荣榜上“文桐”的名字旁边，林薇用红笔圈了个小小的爱心。照片背面写着：“文桐说要考师范，我记着呢。”

成绩出来那天，文桐考了623分。离本科线差17分，刚好够上省内最好的大专保育专业。

妈妈在晒谷场翻玉米，听见电话里的分数，手里的木锨“哐当”掉在地上。“够大专了？”她确认了三遍，声音抖得像风吹玉米叶，“咱阿桐，有学上了！”

哥哥从工地打来视频，背景里有钢筋碰撞的叮当声。“大专咋了？”他举着手机转圈，给她看刚盖到三层的教学楼，“这楼以后说不定就有你带的小朋友来上学，多神气！”

爸爸蹲在门槛上，给她削铅笔——还是那支粉色笔袋里的，笔尖削得尖尖的。“报道那天我送你去。”他低头削着，木屑簌簌落在地上，“咱也去大学里转一转。”

开学前，文桐去镇上幼儿园见习。那个总拽她衣角的小男孩，这次举着幅画跑过来：“老师，给你！”画上是个扎马尾的姑娘，牵着好多小朋友的手，天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太阳，像她小时候画的那样。

她蹲下来抱了抱小男孩，闻到他头发上的皂角香。忽然想起邻居阿婆说的“小时候的你”，那个追着爸爸要麦芽糖、把布娃娃当学生的小姑娘，其实一直没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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