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胎痕与线索 (2-1)

练习赛的轰鸣声还没散尽，赛道边的护栏上还残留着轮胎摩擦的焦黑印记。苏清沅抱着相机蹲在地上，镜头对准地面那道深浅不一的胎痕——是林野刚才测试新胎时留下的，入弯角度比昨天激进了三度，胎面的磨损纹路里还嵌着细小的碎石。

“看得懂？”

阴影忽然笼罩下来，带着点赛车服上的冷意。苏清沅抬头，撞进林野带着笑意的眼睛里。他换了身灰色连帽衫，袖子卷到小臂，露出腕骨处一道浅色的疤痕，“是上次在银石赛道撞墙时蹭的，”他像是看穿了她的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疤痕，“护具没护住的地方。”

苏清沅的指尖在相机快门上顿了顿。她查过林野的资料，银石那场事故几乎断送他的职业生涯，可他在采访里从来只字不提，只说“赛车手的伤疤是勋章”。

“胎痕的间距比标准值宽了0.5厘米，”她指着地面那道最深的印记，“新胎的抓地力还没完全激活，但你已经在尝试极限走线了。”这话是她熬夜翻完三本赛车工程学教材才弄懂的，说出来时心脏怦怦直跳。

林野挑了挑眉，忽然弯腰捡起块赛道边的碎石：“知道为什么这里的碎石比别处多吗？”他把碎石抛给她，“因为这个弯道的离心力是整条赛道最大的，轮胎卷起的碎石会嵌进护墙缝隙，久而久之就成了‘警示标记’。”

苏清沅捏着那块碎石，忽然想起昨天在维修区，他对着数据图皱眉时，指尖在“弯道离心力”那一栏敲了七下。原来有些专注，藏在旁人看不懂的细节里。

技师喊林野去调试变速箱时，他忽然回头指了指她的相机：“昨天那张糊掉的照片，还在？”

“嗯。”苏清沅的脸颊有点热，“我觉得……很有力量感。”

“决赛前，给你拍张清楚的。”他的身影消失在维修区拐角前，留下句轻飘飘的话，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下午的技术会议，苏清沅作为实习记者只能站在后排。林野坐在主位，手指在平板电脑上滑动，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赛道数据，他忽然指着某个红点说：“这里的排水系统有问题，上周下雨后，积水比预计深3毫米。”

苏清沅的笔尖顿在采访本上。她想起上周来踩点时，确实在那个弯道看到过一小片积水，当时只觉得是无关紧要的细节，没想到被他记在了心里。

散会后，她在走廊撞见林野的技师老周，对方笑着拍她的肩：“林哥刚才跟我们说，‘那个实习记者比你们眼睛尖’，让我们多留意你拍的照片——你镜头里的胎痕，比数据图还直观。”

苏清沅愣住，低头翻相机相册，果然在一张抓拍的弯道照片里，看到轮胎边缘有极细微的起泡，是新胎磨合时常见的问题，但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原来他早就注意到她镜头里的细节。

傍晚收工，苏清沅抱着相机往出走，看见林野蹲在赛道边，手里拿着她上午观察过的那道胎痕拓片。“明天换套硬一点的胎，”他抬头看她，眼里映着晚霞，“你要不要来？可以拍轮胎磨损的全过程。”

“可以吗？”苏清沅的声音有点发颤。

“前提是，”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别再拍糊掉的照片。”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赛道上的胎痕在暮色里渐渐模糊，却在苏清沅的采访本上留下了清晰的印记——她在那道胎痕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相机，旁边写着：“赛车手的世界里，每个细节都在说话，只要你愿意听。”

林野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递给她，是枚银色的轮毂盖，边缘有点变形，“上次失控时蹭到护墙的，上面的划痕，像不像你镜头里的光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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