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瓷里的春天 (2-2)

"他不仅会。"让先生翻开素描本最后一页，背面是沈清欢的字迹，"他说，修复瓷器就像修婚姻——裂痕不可怕，怕的是不肯弯腰捡碎片。"

林小满的眼眶发热。她想起陆沉书房里那套《中国古陶瓷修复技法》，书脊上有明显的折痕，显然是常翻的。原来他早就悄悄跟着父亲学修复，只是从未对人提起。

"小满。"陆沉突然握住她的手，"你奶奶说过，'真正的修复师，要能看见器物里的人'。"他指了指梅瓶上的金漆，"我爸修复这道冲线时，一定想着我妈。"

林小满点头。她想起奶奶修复老藤椅时说的话："藤条断了，不是把它扔掉，是用新藤和旧藤缠在一起——这样，椅子就有了两段人生。"

傍晚，陆家老宅的葡萄架下摆着石桌。王姨端来刚出锅的糖芋艿，热气裹着桂花香漫得满院都是。让先生坐在石凳上，正用放大镜看陆正国修复的梅瓶。

"清欢总说，修复要'留人'。"让先生突然说，"器物坏了，修的时候要想着它原来的主人，这样修复后的东西才有魂。"

林小满望着石桌上的十二件瓷器。每件标签上的日期连起来，正好是从1995年到2005年——沈清欢在法国的十年，加上回国后的五年。她想起沈清欢日记里的话："小沉的爸爸总说我太倔，可我知道，他在偷偷学修复，想和我一起修我们的家。"

"小沉。"她转头看向陆沉，"你爸和沈阿姨的修复记录里，有没有提到......"她顿了顿，"提到他们的婚姻？"

陆沉翻开素描本。在第二页背面，有行潦草的小字："清欢今天又和我吵架了，她说我修的碗歪歪扭扭。可她不知道，我偷偷在碗底刻了'小沉和妈妈的碗'。"

林小满笑了。她想起自己修复蓝白碗时，在碗底添的那朵玫瑰——原来沈清欢和陆正国早就在用这种方式，把爱藏在裂痕里。

"原来他们和我们一样。"她说，"也会吵架，会犯错，但更愿意一起修。"

陆沉的手覆上她的手背。他的掌心带着薄茧，是常年握修复工具留下的痕迹："我以前总觉得，婚姻要完美才算数。"他低头吻她的指尖，"现在才知道，能和你一起修碎片，才是最珍贵的。"

 深夜，林小满起夜时，看见书房还亮着灯。陆沉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那十二件瓷器。他手里拿着支金漆笔，正在梅瓶的冲线处添新纹——是两株缠绕的藤蔓，枝头开着小花。

"在做什么？"她轻声问。

陆沉抬头，眼睛里有星光："我爸在梅瓶上刻了'小沉和妈妈的碗'，我在后面添了'陆太太和小沉的家'。"他指了指瓶身，"你看，藤蔓缠在一起，谁也分不开。"

林小满凑过去。金漆在月光下泛着暖光，藤蔓的纹路和她修复碗底玫瑰的笔触惊人相似。她伸手摸了摸，指尖触到金漆的温度，像触到了跨越二十年的爱。

"陆沉。"她踮脚吻他的唇角，"我们是不是该把今天的碎片也收起来？"

陆沉笑了。他放下金漆笔，牵起她的手走向卧室。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着微光，像颗永远不会碎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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