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太阳像刚烤好的吐司,焦黄又滚烫。我站在操场最后一排,脚尖碾着塑胶跑道的颗粒,把一次性相机的取景框对准主席台。快门“咔嚓”一声,校长的秃顶被永远定格,我低头偷笑,下一秒,取景框里闯进来一道白。
白衬衫,黑短发,耳后有一小块碎发没被阳光照到,像故意留下的阴影。他单手拎着校服外套,步子不大,却很快掠过人群。镜头追着他平移——这是开学典礼,他却像误闯片场的路人,带着薄荷味的疏离。我下意识连按三次快门,直到取景框里只剩一片模糊的背影。
“许随,你又发呆!”姜橙用手肘撞我。我慌忙把相机藏到背后,心脏却还在打鼓。
主席台上的话筒发出尖锐的啸叫,校长开始念冗长的欢迎词。
我低头检查相机,倒数第三张,他的侧脸被光晕镀上一层毛边,睫毛长得过分。
解散后,人群像退潮的水往教学楼涌。我抱着相机逆着人流,想绕到小卖部买胶卷。走到实验楼拐角,一阵风把手里没盖好的底片盒掀翻,十几张黑白底片哗啦啦散了一地。我蹲下去捡,指尖刚碰到一张,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我一步。
“你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点磁性的哑。我抬头,撞进一双清清冷冷的眼睛——是他。白衬衫的袖口卷了两折,露出腕骨内侧一颗褐色小痣。我喉咙发紧,点头。他没说话,把底片递给我,指尖在相纸边缘短暂停留了一秒,像静电。
我鼓起勇气:“那个……刚才我拍到了你,如果你不介意——”
“介意。”他截断我,语气却礼貌。
我愣住,脸颊瞬间烧起来。
他垂眼,忽然伸手从我肩头拈起一片树叶,动作轻得像拂掉一场雪,“背景里还有别人,照片洗出来会不好看。”
说完,他把树叶弹进风里,转身走了。
校服外套搭在左肩,后背的布料随着步伐起起伏伏,像一块被风鼓起的帆。
我抱着相机站在原地,心跳声大得盖过了广播里的校歌。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林荫道尽头,我才低头看手里的底片。最上面一张,恰好是他弯腰的瞬间——碎发垂落,睫毛在鼻梁投下一道细线,像漫画里被重点描摹的分镜。我把它抽出来,对着阳光举高,忽然发现右下角有一道模糊的反光,仔细看,是他腕骨上的那颗痣。
我把底片塞回相机,转身往暗房跑。姜橙在后面喊我名字,我没回头。
暗房的红色安全灯下,我夹好第一张相纸,计时器滴答滴答。
显影液里慢慢浮出他的轮廓——白衬衫、黑短发、耳后那片阴影。可就在我以为照片会完美定格时,画面边缘突然多出一道细长的白线,像是谁的指尖不小心划过,留下一道无法抹去的指纹。
我盯着那道指纹,心跳漏了一拍。
第二天早读前,课桌里多了一张对折的便利贴。展开,只有一行铅笔字:“照片洗好了吗?——陈屿”落款下面,画了一只小小的狐狸,尾巴尖指向教室后门。
我抬头,后门空无一人,只有风把门帘吹得轻轻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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