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骨石前 (2-1)

第三日卯时，天未亮，外门杂役院已灯火乱窜。

　　刘魁的破锣嗓子在雪雾中炸开：“都给我滚起来！内门小选，迟一步便抽三鞭！”

　　众人仓皇起身，着粗布短袄，抱臂缩颈，像一群被赶上架的鹅。

　　虞惊鸿站在队尾，只一件单衣，风灌袖口，吹得猎猎作响。她掌心贴腹，剑骨幽芒随呼吸明灭，像怀了一枚寒星。　　阿菱追出院门，把一条灰扑扑的围脖塞给她，声音带喘：“夜里偷偷织的，师姐别嫌弃。”

　　毛线糙硬，却暖。

　　虞惊鸿指尖微顿，终究低头，让阿菱替她绕一圈，低声道：“等我回来。”　　……　　问剑峰半山腰，试骨石。

　　石高丈余，色如青铁，表面布满细密剑痕，相传为上古剑仙一剑劈开，残留剑意千年不散。

　　凡入内门者，先以血为引，石若有光，骨自成阶。

　　此刻，石前已排百余人，皆是外门弟子中的佼佼者。

　　虞惊鸿排倒数第三，身后是杂役院的两名瘦小少年，身前隔着七八人，便是姜阮。

　　少女仍着素蓝弟子服，发间玉剑簪在雪色里温润生光，像一截初融的春水。　　辰时正，长老至。

　　为首的是戒律堂首座沈如晦，玄袍金纹，面容冷峻；其侧是执事长老柳素心，亦是姜阮师尊，素衣挽袖，神色慈柔。

　　沈如晦抬手，示意肃静，声如磬石：“今日小选，只取前十。凡骨无光者，退；光盈三寸者，留；五寸以上，可择师。”

　　众弟子屏息。　　第一人上前。

　　少年咬破指尖，血珠按于石面。

　　一息，两息，石纹亮起淡淡白芒，堪堪一寸。

　　沈如晦：“退。”

　　少年黯然。　　第三人，青光两寸半。

　　柳素心温声道：“可入外门内院，再修一年。”

　　仍算落榜。　　第五人，赤光三寸。

　　沈如晦颔首：“留。”

　　人群低低骚动。　　……　　很快，轮到姜阮。

　　她行步轻盈，朝二位长老福了福身，方抬手。

　　指尖尚未触及石面，剑骨忽然在虞惊鸿体内剧烈震荡，像被同类唤醒的兽，发出无声嘶鸣。

　　虞惊鸿眸光一暗——剑骨在渴望姜阮的血。　　姜阮指尖血落。

　　刹那，试骨石青光大盛，如瀑倒卷，直冲天穹。

　　风雪被光芒逼退，石面剑痕悉数亮起，发出清越龙吟。

　　沈如晦眼底掠过惊色：“五寸九分！近六寸！”

　　柳素心掩唇，笑意难抑：“阮儿，好资质。”

　　众弟子哗然。　　姜阮却回首，目光穿过人群，直直落在虞惊鸿脸上，带着一点不安，又带着莫名的希冀。　　……　　下一个，轮到虞惊鸿。

　　她缓步上前，衣袖掠过石面时，带起细微霜花。

　　沈如晦皱眉：“杂役弟子？”

　　柳素心亦抬眼，目光在她粗糙手指与旧疤上微顿，温声道：“孩子，莫怕。”

　　虞惊鸿垂眸，以齿咬破指腹。

　　血珠滚落，却不是鲜红，而是暗红近黑，一触石面，便凝成细小冰晶。

　　一息，两息。

　　试骨石毫无动静。

　　人群里，刘魁的嗤笑率先响起：“废物就是废物，也敢来丢人现眼。”

　　沈如晦面无表情：“退。”　　虞惊鸿却未退。

　　她抬手，第二滴血落于石心。

　　冰晶忽裂，一缕幽蓝剑光自石内透出，细如发丝，却带着凛冽寒意。

　　沈如晦眉峰微挑。

　　第三滴血。

　　幽蓝剑光骤盛，如月破层云，一寸，两寸，三寸……

　　众人屏息。

　　四寸，五寸！

　　光芒未止，仍在攀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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