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台雪停时,暮色已吞山。
虞惊鸿抱鞭回戒律堂,才至檐下,忽闻一缕笛音自西峰来,幽咽若哭,却在最高处陡然拔刃,裂冰碎玉。
她脚步未停,只微微侧首——那调子她识得,是昔年赤焰山火窟里,谢无咎救她时吹过的《折柳》。
如今再听,像旧刀剜新疤。 “持刃人,勿走神。”
沈如晦的声音从暗影里浮出。
他指间拈着一盏青灯,灯芯结着淡蓝冰霜,照出廊下一条狭长甬道。
“自今日起,你住刑狱后室。”
“弟子明白。”
她跨过门槛,铁门在身后阖上,发出闷哑雷音。 刑狱后室无窗,四壁嵌满锁链,中央一方石床,铺陈粗布。
虞惊鸿将折罪横放膝上,指尖抚过鞭痕累累的脊背——血已凝,衣与肉粘在一起,稍一动便撕扯生疼。
她却笑,笑声低而短,像在试刀锋。 忽有细碎脚步停在门外。
“谁?”
锁孔轻响,一道瘦小人影钻进来,怀里抱着布包。
——阿菱。
小丫头鼻尖冻得通红,却咧嘴笑:“师姐,我偷溜进来的。”
布包打开,是一壶温热的姜枣茶,并一瓶金疮药。
灯火映她眸子,亮得晃眼:“我听说姜阮师姐挨了鞭,可我更担心你。” 虞惊鸿指腹掠过壶身,温度透过粗瓷,像雪里突然递来的一只手。
她想起前世,自己沉尸寒潭那日,无人为她收尸;阿菱却偷偷在岸边插了半截木簪,被刘魁一脚踹进水里。
如今,半截木簪换一壶热茶,世事竟也公平。 “回去吧,刑狱不是你能久留之地。”
阿菱“嗯”了一声,却蹲下来,替她解开血衣。
布帛撕裂声里,小丫头的手极轻,像在拆一封易碎的信。
药粉抖落,蛰得伤口生疼,虞惊鸿却一声不吭,只抬手揉了揉阿菱的发顶。 锁链微响,门再次被推开。
沈如晦站在光影交界处,手里提着一只黑木匣。
阿菱吓得一抖,药瓶险些落地。
男人淡声道:“小丫头,出去。”
嗓音不重,却带着霜刃的冷。
阿菱慌慌张张跑了,门阖上,灯火一跳。 沈如晦将木匣放在石床,指尖一挑,匣开。
里头是一柄短刀,长一尺二寸,刀鞘乌黑无饰,抽出寸许,雪光迸溅,照得满室生寒。
“折罪鞭主刑外门,此刀名‘衔雪’,主杀内患。”
他语声平静,“今日之后,你便是它第二任主人。” 虞惊鸿指腹掠过刀脊,幽蓝剑骨在腕内低鸣,与刀音相和。
她抬眼:“第一任是谁?”
沈如晦未答,只抬手,一指点向她眉心。
冰冷灵力灌入,识海骤亮——
一幅旧景展开:
十年前,戒律堂后山,雪深三尺。
少年沈如晦跪于刑台,双手奉刀,刀尖指着自己心口。
台前,一名女子背对而立,衣袍猎猎,声音似雪崩:“沈如晦,你既握刑律,便先自刑。三刀六洞,能活,便留你。”
少年毫不犹豫,反手一刀贯胸,血染雪。
第二刀未落,女子已转身,抬手震碎刀身,只留刀尖一寸,掷于他脚下。
“记住,刑律之上,还有人心。”
画面碎裂。 虞惊鸿回神,指尖微颤。
沈如晦已退半步,眸底霜色更深:“前任持刃人,是我师尊。”
“她已陨落,刀却未断。如今,归你。” 石室寂静,灯火噼啪。
虞惊鸿忽笑:“堂主不怕我步你师尊后尘?”
沈如晦淡声:“若真有那一日,我会亲手斩你。”
他转身,推门欲出,风雪灌进来,吹得灯火乱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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