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雪无灯 (2-1)

赤渊火浪在身后合拢，像巨兽阖眼。

　　虞惊鸿踏出最后一道焦黑雪线，夜已四更，北风卷着冰晶打在脸上，竟带着微微甜味——那是火狱余烬与极寒相碰，凝出的碎糖霜。　　她没回宗门，而是折向西北三百里外的落星渡。

　　传说那里曾有上古传送阵，可瞬息千里，如今只剩残垣。

　　她需要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炼化谢无咎那一腔心血，以及折魂阵心。　　残阵藏在半壁断崖下，断碑斜插，苔痕如铁。

　　虞惊鸿拂去积雪，露出阵纹最后一角——星芒尚亮，却缺灵石驱动。

　　她并指划掌，鲜血滴入星眼。

　　幽蓝剑骨与赤焰血珠相撞，“嗤啦”一声，残阵骤亮，白光冲起丈余，将她整个人吞没。　　……　　再睁眼，已置身一座废城。

　　断楼残阙，雪覆三尺，唯中央古井腾着稀薄白雾。

　　井口悬着半截铜灯，灯芯早冷，却残留一缕极淡的桂花香。

　　虞惊鸿心头微动——那是阿菱糖蒸酥酪的味道。　　她俯身，指尖触灯，铜灯却“啪”一声碎成齑粉，粉尘里飘出一张泛黄纸笺：

　　【师姐，你若迷路，便循桂香回家。】

　　字迹笨拙，却一笔一划极认真。

　　纸角还沾着一点未蒸透的桂花蜜，甜得发苦。　　虞惊鸿握紧纸笺，指节泛白。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离开宗门五日，阿菱或许已被卷入风浪。

　　谢氏暗营不会放过任何能牵制她的人。　　幽蓝剑骨在腕内微微发烫，像在催促。

　　她深吸一口气，盘膝坐于井沿，将折魂阵心置于膝上。

　　阵心是颗漆黑石卵，表面浮现金红纹路，像未熄灭的火脉络。

　　谢无咎的血仍在石面蜿蜒，触之灼烫，却不再沸腾。　　炼化第一步——引血入刀。

　　她划破掌心，血珠滚落，与谢无咎的血交汇。

　　两股血气一冷一热，瞬间缠成细小赤蓝双龙，顺刀脊游走。

　　刀身震颤，发出低哑龙吟，似抗拒又似渴望。　　第二步——碎阵为纹。

　　她并指如刀，将阵心石卵生生劈作九瓣。

　　碎石飞起，化作九道火符，烙印在刀背之上，凝成一朵极小的红莲。

　　每烙一道，她脸色便白一分，眉睫结霜。　　第三步——以魂为契。

　　她阖眼，将一缕神识沉入刀身。

　　漆黑识海里，谢无咎半身染血，立于火莲中央，向她伸出手。

　　“带我走，或者，留下陪我。”

　　她冷笑，幽蓝剑骨化作巨剑，一剑斩碎幻影。

　　火莲轰然合拢，刀身重归寂静。　　炼化毕，废城雪已停。

　　天边泛起蟹壳青，一缕晨光落在刀背，红莲纹路如活物，轻轻舒张。

　　虞惊鸿起身，将刀横于背后，循着纸笺上那缕桂香，踏入回宗之路。　　……　　归途第三日，雪野尽头出现一点灯火。

　　是阿菱。

　　小丫头裹着比她大两圈的棉衣，蹲在篝火旁，怀里抱着一只焦黑瓦罐，罐里热气氤氲。

　　看见她，阿菱跳起来，瓦罐险些翻倒。

　　“师姐！”

　　她扑过来，却停在半步外，怯怯望着她手里的刀。

　　刀身红莲隐现，像刚饮过血。　　虞惊鸿收起刀，单膝蹲下，与阿菱平视。

　　“糖蒸酥酪？”

　　阿菱忙不迭点头，揭开瓦罐，桂花蜜混着牛乳的甜香扑鼻而来。

　　“我偷偷跟执法队出来的，怕你迷路。”

　　小丫头声音哽咽，却努力笑，“师姐，回家吧。”　　虞惊鸿接过瓦罐，指尖沾了一点桂花蜜，放入口中。

　　甜味在舌尖炸开，一路暖到心底。

　　她忽然伸手，把阿菱按进怀里，声音低哑：“好，回家。”　　……　　宗门山门外，晨钟初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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