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灯照影 (2-1)

极夜第七十日，雪域无昼。

　　戒律堂后山的石阶被连日霜雪封成一条银白的蛇，蜿蜒没入黑天。

　　虞惊鸿提一盏风灯，灯芯浸过桂油，火光在风里摇晃，却倔强不肯熄灭。

　　她身后，阿菱抱着一只檀木匣，小跑两步，气喘在冷雾里化成白烟。

　　“师姐，今晚真的要去吗？”

　　“嗯。”

　　虞惊鸿的声音比雪还轻，却带着不容折转的锋棱。

　　匣子里，是火莲心最后一瓣——谢无咎以心血温养三百六十日的“灯芯”。

　　今夜，她要用这瓣心，点燃万灵血阵的“照影火”。

　　石阶尽头，是宗门禁地——归雪台。

　　台上悬着一面古镜，镜框以寒铁为骨，镜面却裂如蛛网，传说能照出人的“前尘”。

　　镜下，万灵血阵已绘完第七圈。

　　阵心留一盏空灯，灯盏以赤铜为骨，以冰晶为罩，只缺一缕火。

　　虞惊鸿抬手，火莲瓣落入灯芯。

　　噗——

　　一缕赤蓝交织的火苗窜起，照得镜面裂纹瞬间合拢，映出她十五岁的脸。

　　那时的她，跪在问剑峰外，怀里抱着碎玉，雪落满肩，眼里却烧着不肯熄的火。

　　镜面一晃，又映出谢无咎。

　　少年白衣负剑，于赤焰山火窟里回头，对她伸出手——

　　“别怕，我在。”

　　话音未落，画面碎成火星，消散在灯焰里。

　　阿菱捂住嘴，眼眶发红。

　　虞惊鸿却只是垂眸，指尖在灯罩上轻敲三下。

　　“镜已照影，火已燃心。三年之约，还剩最后一程。”

　　子时，山门忽开。

　　一行黑衣人踏雪而来，衣角绣着谢氏暗纹，腰间悬赤火雷。

　　为首者，左耳缺半，正是昔日截杀虞惊鸿的谢冥。

　　月光下，他的目光像一柄钝刀，带着锈迹，却仍能割人。

　　“虞姑娘，奉主人令，取灯芯。”

　　声音不高，却在雪野里滚出回声。

　　虞惊鸿不动，风灯在她掌中微微一颤，灯火投出她长长的影子，像一柄未出鞘的刀。

　　谢冥抬手，七枚赤火雷同时离袖，划出七道猩红弧线，直奔照影火。

　　刀光先至。

　　衔雪出鞘，幽蓝剑气横掠，七枚雷火在半空凝成冰珠，坠地粉碎。

　　碎火未熄，虞惊鸿已欺身到谢冥面前，刀背贴着他喉结，寒意透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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