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洞岔路的微光越来越亮,走近了才发现是盏挂在石壁上的煤油灯,灯芯烧得只剩半截,灯盏里的煤油泛着浑浊的黄,气味和粮票上的一模一样,冲得人鼻腔发疼。
“这灯是亮着的!”范统往后缩了缩,胖脸在灯光下泛着油光,“说明刚有人来过,说不定是村民!”
夏思禹伸手碰了碰灯盏,温的。他皱眉看向通道深处——前面豁然开朗,竟是间藏在山壁里的石室,石室中央摆着张石桌,桌上堆着些干草,草里裹着个小小的红布包,边角绣着的金线在灯光下闪了闪。
“是安安的红袄!”穿校服的女生低呼,声音发颤,“她……她来过这儿?”
夏思禹没动,目光扫过石室角落。几个空煤油桶歪歪扭扭地堆着,桶身印着“槐河供销社”的字样,底部的铁锈簌簌往下掉,混着地上的谷壳,踩上去“嘎吱”响。石桌底下露出半截男人的布鞋,鞋底磨穿了,鞋帮上沾着晒谷场特有的黄泥土,还粘着几根灰白的草屑。
“强子的鞋。”他蹲下身,指尖捏起鞋缝里的谷壳,“他藏在这儿,这些煤油桶是他的。”
范统抱起红布包,红袄的领口磨出了毛边,袖口沾着点暗红的印记,像干涸的血。“这袄子看着没烧过啊……安安到底咋死的?”
戴眼镜的男人突然指着石桌裂缝:“有张纸条!”
夏思禹用刀挑出纸条,纸页泛黄发脆,上面是用铅笔写的字,字迹潦草得像虫子爬:“他们说我偷了炸药,要沉我去井里。安安,别找爹,爹藏的东西够你换件新袄了……”
“炸药?”络腮胡大汉突然提高声音,他抓起个空煤油桶晃了晃,桶底滚出几枚生锈的弹壳,“这桶里装过炸药!我在矿上见过,错不了!”
夏思禹的指尖捏着纸条,指节泛白——账册里的“黑布包”、井里的铁箱、强子的布鞋、装炸药的煤油桶……这些线索像散落的珠子,终于串起了根线,却勒得人喘不过气。
“村民没说实话。”他沉声道,“强子偷的不是谷子,是炸药。他们杀他,是怕事情败露。”
穿校服的女生突然哭了:“那安安……她肯定是撞见了,才被一起扔井里的……”
石室深处传来“滴答”的水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哭。夏思禹抬头看向岩壁,上面有片水渍,形状像个小小的手印,正顺着岩壁往下淌,在地面积成水洼,映着煤油灯的火苗,忽明忽暗。
“安安的练习册写着‘在井边看见爹’,强子的纸条说‘别找爹’……”他将线索拼起来,“强子被追时,把炸药藏进煤油桶扔井里,安安去找他,正好撞上村民动手,被一起推下去了。”
范统突然想起什么,指着红袄口袋:“那这袄子咋会在这儿?谁带来的?”
夏思禹没回答,目光落在煤油灯上。灯芯的火苗突然窜高,照亮了石室顶部的刻痕——那是个歪歪扭扭的“安”字,被人用石头砸得坑坑洼洼。
“是安安自己带来的。”他突然开口,“她找到这儿了,把袄子藏在干草里,想等爹回来。”
石室外面突然传来“轰隆”的巨响,像是地洞塌了。络腮胡大汉冲到通道口,回头大喊:“村民在填土!他们要埋了我们!”
石桌上的煤油灯剧烈摇晃,灯盏里的煤油泼出来,溅在干草上,火苗“腾”地窜高,瞬间舔上了红袄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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