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谷场的雾散得彻底时,日头已经偏西,橙红色的光懒洋洋地洒在谷堆上,给那些干瘪的谷粒镀了层金边。村民们的身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石碾子旁还留着摊发黑的糖渍,像块丑陋的伤疤。
“导游的喇叭响了三遍了。”戴眼镜的男人推了推碎镜片,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说天黑前必须回屋,不然赶不上‘末班车’。”
“末班车?”范统的胖脸抽了抽,显然想起了幸福公寓那次被末班车甩出去的疼,“这古门还管接送?”
夏思禹把账册和糖纸塞进怀里,又看了眼老槐树的方向——井边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像谁在低低地哼着歌。他总觉得心里还有块石头没落地,兰的日记里最后被撕掉的那页、强子没说完的“黑布包”、甚至安安骨架消失前那一眼……都像根刺,扎在记忆里。
“先回屋。”他拍了拍范统的肩膀,“天黑后的槐河,比白天更麻烦。”
一行人往土坯房走时,脚步都轻快了些。阳光斜斜地穿过田埂,把影子拉得老长,络腮胡大汉扛着钢筋,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晒谷场,像是怕那些村民突然从谷堆里钻出来。穿校服的女生攥着那把军刀,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路过村头的老槐树时,她特意绕开了井口,眼睛盯着脚尖。
回到土坯房区时,天色已经擦黑,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又冒出了黑烟,只是这次的烟是灰白色的,带着点草木灰的味道,不再像前几天那样呛人。导游站在1号房门口,蓝色的导游服被夕阳染成了橘色,脸上没了之前的诡异,只剩下程式化的平静。
“各位游客,今晚好好休息。”他挥了挥那面“槐河郊区观光”的旗子,旗子在风里飘得有气无力,“明天的行程是……送各位到下一站。”
“下一站?”范统眼睛一亮,“这意思是……咱快离开这破地方了?”
导游没回答,只是转身走进1号房,门板“吱呀”一声合上,把所有人的目光都挡在了外面。
分配的房间还是之前的,7号房的衣柜依旧歪着条缝,只是里面没了那些抓挠的小手声。范统把自己摔在床上,“咚”的一声压得床板直晃:“不管了,先睡一觉!胖爷我快熬成干了!”
夏思禹没躺,他坐在窗边,看着外面渐渐沉下来的暮色。夕阳最后的余晖恋恋不舍地爬过屋顶,把土坯房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像要把整个村子都拖进黑暗里。远处的晒谷场已经看不清轮廓,只有那棵老槐树的剪影,像只伸向天空的手,在暮色里摇摇欲坠。
“禹哥,你说……那导游说的末班车,真能送咱出去?”范统的声音从床上传来,带着点含糊的睡意,“我总觉得他没安好心。”
夏思禹没回头,目光落在衣柜的那条缝上——黑暗中,那道缝像只睁着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他想起古门的提示“不要打开衣柜”,想起夜半衣柜里的小手,突然意识到,他们从始至终都没真正打开过那扇柜门。
“范统,你还记得安安练习册里写的‘爹在井边有好多血’吗?”他突然开口。
范统迷迷糊糊地应着:“记得啊……不是说被村民打的吗?”
“但账册里写的是‘强子死了,井里的东西没捞上来’。”夏思禹的指尖在窗台上轻轻敲着,“如果强子是被打死后扔进井里,那‘井里的东西’指的是什么?总不能是他的尸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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