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楚弦上凝成细珠,叶昭用指尖轻轻弹落,水珠坠在琴案的梧桐叶上,晕开第二道朱砂痕。昨夜听风阁送来的密信已读得卷边,“粮船被扣” 四字旁,她用银簪刻了个极小的 “火” 字 —— 太子卫率惯用的火油气味,已透过窗缝渗进销金窟,混着青楼特有的熏香,形成一种诡异的甜腻。
“姑娘,雅集的帖子送来了。” 阿竹捧着漆盘进来,粗布长衫的肘部磨出了毛边。这少年总爱低着头走路,仿佛脖颈上拴着无形的绳,唯有递帖时指尖会微微发颤,叶昭知道,那是藏在袖中的短刀硌着了皮肉。
叶昭接过帖子,洒金红纸上印着 “琴艺雅集” 四字,笔锋张扬得像要刺破纸背。发帖人是户部侍郎,却在右下角用极小的墨点组成 “寒鸦” 二字 —— 这是太子党的暗号,邀她去的不是雅集,是鸿门宴。
“备琴。” 她将帖子按在琴炉下,檀香立刻裹着纸烬腾起,在窗纸上投出扭曲的影子,像极了寒鸦渡的河道走势。楚弦在琴囊里轻轻震颤,那是血脉感应到危险时的预警,昨夜沈砚送来的兵符还藏在琴底暗格,青铜的凉意透过桐木渗上来,与琴弦的震颤形成奇妙的共鸣。
阿竹刚要转身,叶昭忽然按住他的手腕。少年袖口滑落,露出半截青紫色的伤痕,是新添的鞭痕。“太子的人动刑了?” 她指尖抚过伤痕边缘,那里还沾着些干燥的泥屑,与寒鸦渡的河泥颜色一致。
阿竹猛地缩回手,声音细得像蚊蚋:“属、属下不小心摔的。” 他垂在身侧的手攥得发白,叶昭瞥见他指缝里露出的纸屑,是《寒鸦渡》的谱子残角,墨迹还带着潮气。
叶昭不再追问,从琴囊里取出块玉佩 —— 那是沈砚昨夜塞给她的墨玉,背面刻着南楚皇室的星图。她将玉佩塞进阿竹掌心:“去寒鸦寺,找慧能大师求幅《渡鸦图》。” 这是听风阁的紧急暗号,玉佩为凭,可调动寺内隐藏的旧部。
雅集设在城西的画舫上,泊在寒鸦渡上游的回水湾。叶昭登船时,跳板在脚下微微晃动,船身的桐油味里混着火油气息,比销金窟浓郁了十倍。舱内已有七八位宾客,皆是玉京有名的琴师,却都面色凝重,像被无形的网罩住的鱼。
“叶姑娘可算来了。” 户部侍郎起身相迎,官袍的玉带扣得格外紧,勒出腰间的赘肉。他眼角的余光总瞟向舱外,那里泊着艘不起眼的乌篷船,船头立着个青衫客,手里把玩的青铜令牌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 正是太子卫率的腰牌。
叶昭在指定的琴位坐下,案上摆着架七弦琴,弦身泛着异样的光泽。她指尖轻拨,“宫” 弦发出嘶哑的声响,竟是根被人动过手脚的断弦,只需稍用力便会崩裂。这是太子党给的下马威,也是试探她是否识得琴中玄机。
“听闻叶姑娘新谱了《寒鸦渡》,何不奏来听听?” 青衫客忽然从舱外进来,手里端着杯酒,酒液晃出的涟漪与寒鸦渡的水流频率惊人地相似。他耳后那颗痣在烛光下格外显眼,与齐王府的内鬼一模一样,只是换了身皮囊。
叶昭调整坐姿,将楚弦悄悄缠在腕间。这曲子本是南楚渔民的号子,母后曾教她用 “泛音叠弦” 的技法改编,寻常听来是萧瑟秋江,实则 “宫音三叠” 代表 “速撤”,“角音骤起” 意为 “有火攻”,最末的 “商羽交织” 则是集合暗号,需配合特定手势才能破译。
第一个泛音响起时,阿竹正给宾客添茶。少年的壶嘴倾斜成三十度角,恰好指向画舫左侧的暗河入口 —— 那是寒鸦渡唯一的逃生水道,河道狭窄得仅容一艘小船通过,暗礁却比明滩多三倍。叶昭指尖加快,“角” 弦连弹七下,对应 “七日为期”,通知旧部七日内必须转移剩余粮草。
青衫客忽然鼓掌,酒液溅在衣襟上也浑然不觉:“好个《寒鸦渡》,只是这调子……” 他拖长了尾音,目光像鹰隼般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阿竹身上,“倒像是南楚水师的军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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