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刚敲过,萧承煜的靴底就踏上了税吏王显家的后墙。月色被乌云遮了大半,只在青砖上漏下几缕银辉,恰好照亮墙根处新翻的泥土 —— 那是暗卫标记的 “密道入口”,白日里他们扮作修墙的泥瓦匠,已摸清府内的巡逻路线。
他腰间的玉佩随着动作轻晃,与叶昭那半块相合的断裂处硌着掌心,像块未化的冰。昨夜从寒鸦渡回来的流民说,税吏不仅私吞了赈灾粮,还把楚地运来的棉絮换成了芦花,不少老人孩子冻得咳血。叶昭在乱葬岗给流民裹伤时,指尖沾着的血渍里混着芦花,那场景让他想起母妃临终前咳在锦被上的血,也是这样刺目。
“王爷,西厢房的灯还亮着。” 暗卫从阴影里闪出,递上块浸透桐油的布,“王显正在对账。” 布上的油味混着淡淡的墨香,是太子党专用的 “松烟墨”,墨锭里掺了麝香,日久能让人头晕健忘,王显书房里的账本想必也用了这种墨。
萧承煜易容成府中的杂役,灰布衫上沾着稻草,手里拎着只泔水桶。路过回廊时,听见王显在跟人说话,声音尖细如鼠:“太子殿下放心,那批棉衣早换成了陈米,账面上做得干净,就算齐王查下来也找不到错处。”
窗纸上映出两个影子,另一个人坐着的姿态极像太子的亲信李公公,右手食指总是不自觉地敲着桌面,节奏与《鹤唳谱》里的 “商音” 完全一致 —— 那是太子党传递密信的暗码,三短两长代表 “事妥”,此刻他正敲着五短一长,意为 “速焚证物”。
萧承煜拎着泔水桶绕到后院,粮仓的锁是黄铜制的,锁芯里插着根细铁丝,是暗卫提前做好的手脚。他摸出母妃留下的银簪,这簪子能打开南楚所有的机关锁,对付这种凡铁更是易如反掌。锁 “咔嗒” 一声开了,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混着老鼠的臊气,与本该满仓的新米清香截然不同。
粮仓深处堆着些麻袋,上面印着 “赈灾” 二字,却轻飘飘的。萧承煜解开绳结,里面果然是芦花,还掺着些碎石子充重量。他用银簪挑开最底层的麻袋,下面压着本蓝布账册,封皮上用朱砂画着太子的徽记,墨迹还没干透,显然是刚藏进去的。
账册里的字迹歪歪扭扭,却详细记着 “换棉絮三百担,得银五十两”“截楚地粮船,转卖商户得钱千贯”,每笔账目旁都画着个小勾,与李公公食指敲出的节奏对应。其中一页写着 “腊八日,送寒鸦渡流民‘糙米’十石”,后面用小字注着 “实则沙土五石”,那正是叶昭说流民煮粥时捞起半锅沙砾的日子。
忽然,前院传来脚步声。萧承煜迅速将账册塞进稻草堆,用银簪在麻袋上刻了个 “楚” 字 —— 这是留给叶昭的记号,她认得这种南楚皇室特有的刻痕。刚躲进横梁,就见王显带着两个家丁进来,手里拎着桶煤油,嘴里嘟囔着:“李公公说了,今晚必须烧干净。”
火折子刚划亮,就被窗外飞来的石子打灭。王显骂骂咧咧地去开门,被萧承煜安排在外的暗卫用迷药迷晕。萧承煜从横梁跳下时,脚边踢到个硬物,是块银锭,上面印着 “大启国库” 的字样,边缘却刻着楚地银号的印记 —— 这是太子党用赈灾款在楚地私铸的银子,想借此扰乱大启的钱市。
“把王显和账册带回王府。” 萧承煜将银锭揣进袖中,指尖触到账册上未干的墨迹,混着他掌心的汗,晕开一小片灰黑,“告诉刑房,用南楚的‘醒神香’,别让他忘了自己说过什么。” 那香是母妃留下的秘方,能解麝香之毒,让被迷晕的人如实招供。
离开税吏府时,天边已泛出鱼肚白。萧承煜特意绕到楚地流民的窝棚区,看见叶昭正教孩子们用树枝在地上画《鹤唳谱》的简谱,当作认字的游戏。一个冻裂了手的小男孩举着根炭条,在她手心画了个歪歪扭扭的 “暖” 字,炭灰混着冻疮的血,在她掌心晕成朵小小的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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