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西侧的空地上,三棵老槐树被削去枝桠,架起块门板当黑板。叶昭用烧黑的木炭在上面写 “楚” 字时,指腹被木刺扎出血,滴在 “木” 字底的横画上,像极了南楚皇陵石碑上的朱砂印记。
“先生,这字念啥?” 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仰着脸问,她爹是楚地来的粮农,半个月前在城门口被税吏打断了腿。叶昭蹲下身,握住她枯瘦的小手,在掌心一笔一划写:“这是咱们的根。”
槐树下已聚了三十多个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二岁,最小的还在襁褓里,被母亲用破布裹着背在身后。叶昭带来的糙米刚够熬两锅稀粥,裴九娘昨夜派人送来的,粮袋里藏着张字条:“太子暗卫在流民中安了三个眼线,左数第二棵槐树后有记号。”
她转身时,果然瞥见第二棵槐树的树洞里插着根羽毛,是太子卫率的标识。那眼线正混在挑水的妇人里,偷偷往粥锅里撒东西 —— 叶昭早有防备,让裴九娘的人在水缸里下了 “显毒草”,遇毒物会变紫。此刻粥锅里泛起淡淡的紫晕,她不动声色地踢翻了那桶粥,笑道:“柴火湿了,熬出来的粥发苦,换桶水再煮。”
妇人脸色骤变,借口去溪边打水想溜。叶昭忽然唱起《楚地童谣》,调子是南楚皇室教孩童认祖的,每句末尾的拖腔藏着密信暗码。唱到 “鹤归巢” 时,三个扛着锄头的汉子忽然放下农具,按南楚军礼半跪在地 —— 他们是听风阁安插在流民中的旧部,暗号对上了。
“把她捆去山神庙。” 叶昭继续教孩子们写字,声音平稳得像没起波澜,“问问她,太子许了多少好处,要毒杀自己的乡亲。”
太阳升到头顶时,黑板上已写满了字。叶昭教孩子们唱《插秧谣》,歌词里藏着楚地水稻的种植诀窍:“三指深浅,五寸间距”。有老农听着听着红了眼眶,拽着儿子跪在叶昭面前:“先生,您是楚地来的吧?这歌谣,我奶奶活着时也教过。”
山神庙里传来妇人的哭喊,裴九娘的人用了南楚的 “真言散”,虽不伤身,却能让人说真话。叶昭派去的旧部回来禀报:“她男人被太子抓了,说只要毒死十个流民,就放她男人回家。”
“把粮仓的陈米搬两袋来。” 叶昭解开腰间的楚弦,弦身泛着淡淡的红光 —— 这是血脉共鸣的征兆,周围定有南楚旧部。她忽然拔下弦上的银簪,在门板上画楚地的灌溉图,“咱们不偷不抢,靠自己种粮活命。”
午后的日头毒辣,叶昭正给孩子们讲 “愚公移山”,忽然有马蹄声从东边传来。她让孩子们钻进草垛,自己握着银簪躲在槐树后,却见来的是萧承煜的暗卫,为首的手里捧着个锦盒。
“公子说,这些种子能在盐碱地发芽。” 暗卫打开锦盒,里面是颗粒饱满的谷种,袋底绣着只白鹤 —— 这是萧承煜母妃的私章,“他还说,城西的废弃窑厂能改造成水车,图纸在夹层里。”
叶昭捏着那叠图纸,忽然想起齐王府密室里的南楚舆图,上面标注的水利路线与萧承煜画的竟有七成重合。她抬头时,瞥见暗卫靴底沾着的红泥,与楚地皇陵的土质完全相同,心头猛地一跳 —— 他果然去了母妃的坟前。
“告诉你们公子,” 叶昭将楚弦上的穗子扯下递给暗卫,“就说‘渠成之日,楚声绕梁’。” 这是《鹤唳谱》终章的题跋,暗指等水利修成,便公开南楚正统身份。
暗卫走后,叶昭组织流民清理窑厂。挖地基时,铁锹碰到硬物,挖出个陶罐,里面装着南楚的地契,上面的印章是楚景帝的 —— 那是她祖父的私章。捧着泛黄的麻纸,叶昭忽然明白,这片土地本就是南楚的疆域,所谓复国,不过是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暮色降临时,粥锅里飘出新米的香气。叶昭教孩子们用楚地的调子唱《归田赋》,歌声传到山神庙时,被绑着的妇人忽然跟着哼唱,泪水混着鼻涕往下淌:“我娘家也是楚地的,我爹曾是种稻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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