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的雾,总带着三分凉薄。
绯月跪在祭坛前,看着那尊新塑的白玉像,指尖抚过像上女子含笑的眉眼——那是阮柔妃,按青丘族规,本该魂飞魄散的叛徒,却被新族长特赦,立像于此。
“娘娘,您看,这雾多像绯云宫的晨露。”绯月轻声道,声音裹在雾里,散得缥缈,“只是宫里的露是暖的,混着官家给您酿的桃花酒气;这儿的雾是冷的,带着裂风兽的腥气。”
像前的长明灯忽明忽暗,映得她鬓边的赤狐毛微微发亮。她来青丘已三年,从当年那个只知护主的侍婢,成了如今掌管祭坛的长老,可夜里总还会梦见绯云宫的暖阁——柔妃坐在软榻上描眉,德宁公主趴在案上拆琉璃盏,碎光落了满室,连空气都带着甜。
那日在密道,她抱着化作白狐的德宁坠入地宫,身后是裂风兽的咆哮,身前是无尽的黑暗。德宁在她怀里不住颤抖,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哭,只一遍遍用爪子抠她的衣襟,那力道,像要刻进骨血里。
“我要杀了他。”小狐狸的声音嘶哑,混着血沫,“我要让他偿命。”
绯月那时便知,那个会在御花园追蝴蝶的德宁公主,死在了母亲的血泊里。活下来的,是陆姝宁,是带着青丘血脉与人间恨意的孤狐。
后来她助新帝毁了玄渊的信物,本想留德宁在身边,可那孩子眼里的冰,比青丘的万年寒潭更冷。她说:“绯月,你回你的青丘,我报我的仇。”转身便没入了夜色,红衣猎猎,像一团要燃尽自己的火。
再后来,她听说南宫的变故,听说新帝追封了柔妃,听说德宁公主消失在邙山深处。她没有去找,有些路,总要一个人走。
“娘娘,您猜公主现在在哪?”绯月添了些灯油,火光渐渐稳了,“或许在江南看桃花,或许在北境踏冰雪,总归是自由的。”
她想起柔妃曾偷偷给德宁讲青丘的传说,说狐族活千年,最忌执念。可柔妃自己,不也执念了一生?为了一句“人间值得”,为了那个靠不住的帝王,赔上了千年修为,赔上了性命。
“其实您早该知道的。”绯月笑了笑,眼角有泪滑落,“凡人的心,最是留不住。就像绯云宫的花,开得再艳,也熬不过寒冬。”
正说着,祭坛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响。一只雪白的狐狸站在雾里,尾尖泛着淡淡的绯红,正是陆姝宁。她比三年前长大了些,眉眼间褪去了稚气,却多了几分沉静。
“你来了。”绯月起身,并不意外。
白狐走到像前,用鼻尖轻轻蹭了蹭玉像的指尖,动作轻柔,像怕碰碎了什么。她没有化人形,只是望着玉像,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像幼兽在唤母。
许久,她才抬起头,赤红的眼瞳望着绯月,递过一块玉佩——那是当年阮柔妃为官家缝制的荷包上拆下来的,上面绣着半只狐狸,金线已有些褪色。
“母亲说,这是她欠青丘的。”白狐开口,声音已不如当年嘶哑,却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淡然,“如今,该还了。”
绯月接过玉佩,指尖触到上面的温度,忽然明白了。柔妃的执念,德宁的恨意,终究是要放下的。
白狐最后看了一眼玉像,转身走进雾里。这一次,她的脚步很轻,没有了当年的戾气,像一片被风吹走的雪。
绯月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雾中,将玉佩放在玉像手边。风吹过祭坛,长明灯的光晕轻轻晃动,映得那半只狐狸,仿佛要与像上的女子依偎在一起。
或许,这便是最好的结局。
青丘的雾还会年年升起,绯云宫的灰烬早已冷透,可总有一些东西,比执念更长久——比如那片刻的温情,比如那句来不及说出口的“我不后悔”。
就像此刻,风里似乎又传来柔妃的笑声,轻得像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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