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距“锁山河”之约订立,已是第三个年头。
春意悄然染绿了枝头,雪月城中却仍裹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寂寥。
百里东君困坐城中,终日醉生梦死,任凭昼夜更迭,只在杯盏间沉浮。
舅舅温酒壶眼见外甥如此消沉,心中焦急万分。
值此生辰之际,他苦口相劝,几近哀求,只盼东君能暂离那酒瓮,赴宴散心。
岭南,虞氏故地。
此地有一女,名唤虞椋,乃前任家主遗珠。
虞家百年悬壶,虽不精岐黄之术,却坐拥百亩珍稀药田、数座灵秀药山,底蕴深厚。
现任家主承继门庭,心思却不在济世活人。
他倾力为虞椋造势,将其捧为“世家典范”,盛赞其温婉贤淑、仪态万方。
待其到了年岁之际,一时间,百家子弟慕名而来,踏破门槛求娶者络绎不绝。
然而,却没有答应某一家。
所图,无非借其姻缘,令虞家攀附上更为显赫的门楣。
这位虞家小姐,却与寻常江湖儿女大相径庭。
她深居简出,行止间更似天启城中高门贵女。
纵有宴席,亦必以轻纱覆面,难窥真容。
那些慕名而来的求娶者,十之八九,竟连她眉目如何都未曾得见。
江湖女子,纵然出身世家,也鲜少有人如她这般,周身笼罩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柔弱与沉静。
温酒壶正是听闻了这“温婉”之名,才动了心思,欲为外甥探问一二。
彼时,他亦未能得见纱巾下的容颜。
若早知那纱巾之下竟是这般模样……他便是打死也决计不会让百里东君踏上岭南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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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沉时,马车悄然停在一处寂静的院门前。院内,百里东君正仰卧在古树下,自饮自酌。
闻声抬眼望去——
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撩开了车帘的纱幔。素衣胜雪的女子探身而出,满头青丝仅簪一支素朴的木鱼发钗,余下的如瀑般披散在背后。
她款步下得车来,将手轻轻搭在早已等候、快步上前的小丫鬟伸出的手臂上。
恰在此时,一阵清风拂过。片片落花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纷纷扬扬地萦绕在她身侧翩跹,亦轻柔地拂落了那遮面的薄薄白纱。
一张苍白而略显病弱的面容显露出来。
恍如隔世。
那眉眼轮廓,竟与记忆中故人的容颜,丝丝入扣地重叠在了一起。
百里东君初见玥瑶时,亦是这般落英缤纷,如梦似幻。
彼时那女子一袭白衣,恍若天人谪落凡尘,清冷如雪,不染纤尘。
眼前之人,少说也有七分神似。只是眉宇间凝着易碎的柔光,仿佛生来便被人置于掌心,小心呵宠。
连身量也比记忆中的人纤巧一圈,倒似是那人未曾长开的年少模样。
若说记忆中的玥瑶是生于绝巅寒崖的雪莲,迎风傲雪,高洁孤绝;那么眼前这少女,便是养在深深庭院、置于琉璃盏中的白芍药,花瓣娇嫩,连微风拂过都怕惊扰了她的安宁,脆弱得仿佛经不起半点风雨。
而这女子如此装扮,竟在恍惚间与记忆中的身影重合了十成十。
百里东君心头剧震,身形如电,倏忽间已掠至那女子跟前。
离得近了,更看清那面容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年纪分明尚小。
少女被他突如其来的逼近惊得一个踉跄,幸而身侧的丫鬟眼疾手快将她扶稳。
她稳住身形,眸中带着些许惊惶与不解,仰头轻问:“公子……?”
这一声轻唤,让百里东君身形微晃,眼中浓重的迷惘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波动后,终于挣扎着裂开一丝缝隙,透出些许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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