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迟小瑾 (2-1)

早读课的铃声刚响过，迟瑾把围巾又往脖子里紧了紧。教室里开了暖气，可她指尖还是泛着冷白，握着笔的手轻轻发颤。

“又不舒服？”

旁边传来低低的声音，江辞的练习册推过来时，顺便带过来一个暖手宝，是他刚用微波炉加热过的，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温度。

迟瑾摇摇头，把暖手宝往他那边推了推：“不用，会被老师看到。”

江辞没接，反而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不动声色地搭在她椅背上，刚好挡住老师的视线。“昨天降温，你校服里就穿件薄毛衣，想生病？”

她抿了抿唇，没再反驳。江辞好像总能精准捕捉到她不对劲的地方——换季时会提前在她桌洞里塞好感冒药，跑操时会故意放慢速度跟在她后面，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手抖，他却一眼看穿。

语文老师在讲台上念着《赤壁赋》，迟瑾的注意力却落在窗外。光秃秃的银杏枝桠上，停着只翅膀沾了水的麻雀，蹦跶了两下，没站稳似的跌进了积着薄冰的花坛。

就像她自己。

从小被医生说“不能剧烈运动”“要少生气”，她就像只被圈养的鸟，连扑腾翅膀都得小心翼翼。而江辞是截然不同的存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的样子，在辩论会上逻辑清晰的发言，永远鲜活又热烈。

“看什么？”江辞的笔尖在她练习册上敲了敲，“‘逝者如斯’后面接什么？”

迟瑾回神，脸颊微热：“而未尝往也。”

他低笑一声，声音压得很轻，像羽毛扫过心尖：“上课专心点，迟小瑾。”

她慌忙低头看课本，耳尖却红了。这个昵称，是他之前给她起的。那天她在医务室挂水，他抱着作业来看她，隔着玻璃说“迟瑾，你名字里的‘瑾’是美玉吧？那你就是我们班的小美玉啦”。

下课铃一响，后排男生涌过来拉江辞去打球。他刚站起来，目光扫过迟瑾放在桌上的保温杯，又坐下了：“不去，作业没写完。”

“不是吧辞哥？”男生夸张地叫，“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学习了？”

江辞没理，从书包里掏出个苹果，用小刀慢慢削着。果皮连成一整条，在他指间绕成螺旋状。迟瑾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忽然想起上周体育课，她在操场边晒太阳，他打完球过来，把没开封的矿泉水塞给她，自己仰头灌着另一瓶，喉结滚动的弧度在阳光下格外清晰。

“给。”

削好的苹果递到面前，切成了小块，还插着根牙签。迟瑾接过来时，指尖碰到他的指腹，比暖手宝的温度更烫。

“下午有体测，”江辞忽然说，“八百米你别跑了，我跟老师说过了，你去旁边登记成绩。”

她愣了愣：“你怎么……”

“上周看你爬三楼都喘，”他低头收拾着小刀，语气平淡，“逞什么强。”

迟瑾咬了口苹果，甜丝丝的汁水漫开来，却有点涩。她知道自己体质差，可每次看着同学们在跑道上奔跑的样子，还是会偷偷羡慕。

“其实我也想试试的。”她小声说，“慢慢跑，也许能跑完。”

江辞抬眼看她，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照进来，给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镀了层金边。“没必要。”他说，“你不用跟别人比。”

这句话像颗小石子，在她心里荡开圈圈涟漪。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告诉她“要小心”“别累着”，只有江辞，会直白地说“你不用勉强”。

午休时，迟瑾趴在桌上睡觉，没忍住咳了几声。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把她额前的碎发拨开，又把她的保温杯拧开，倒了些温水在瓶盖里，放在她手边。

她没睁眼，却能想象出江辞的样子——大概是皱着眉，动作却很轻，怕吵醒她。

窗外的麻雀不知什么时候飞走了，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书页上，暖融融的。迟瑾把脸埋进臂弯，嘴角悄悄弯了弯。

也许这样也不错。不用像别人那样奔跑，只要身边有个人，会为她挡住冷风，会记得她不能喝冷水，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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