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漏风的灯笼与黏住的糖画 (2-1)

周六清晨的阳光刚漫过窗台，就被爷爷手里的竹篾骨架搅碎了。他蹲在客厅中央扎灯笼，竹丝在膝头翻飞成金色的网，我数到第三十七根时，妹妹突然举着半截糖画冲进来："爷爷你看！孙悟空的金箍棒断啦！"

糖画在她掌心黏成琥珀色的硬块，是街口张大爷昨天特意给的。爷爷最宝贝他那套传了三代的糖画工具，去年还因为妹妹偷偷拿他的铜勺舀蜂蜜发过脾气。果然竹篾"啪"地掉在地板上，他的老花镜滑到鼻尖："跟你说过多少回，糖画要平着拿——"

话没说完就卡了壳。妹妹举着断成两截的孙悟空，泪珠正砸在糖做的虎皮裙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我突然想起上周整理爷爷的工具箱，在最底层发现个铁皮盒，里面全是碎成小块的糖画，每块都用玻璃纸仔细包着，标签上写着妹妹的生日。

"我有办法。"爸爸突然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捏着煎蛋的锅铲。他最近在研究古法修复，书桌堆着半尺厚的《文物保护手册》。只见他往茶杯里倒了点温水，又从爷爷的糖画工具箱里捏了撮麦芽糖，在锅里慢慢熬成透明的糖浆。

爷爷的脸色缓和些了，却还是梗着脖子："胡闹，糖画哪能这么修。"话虽如此，却默默找出了他最珍爱的紫铜小铲。妹妹趴在桌边看爸爸用棉签蘸着糖浆，一点点把断口黏起来，阳光透过糖浆在墙上投出晃动的光斑，像极了爷爷糖画摊前总有的那圈光晕。

"当年你爸把我最得意的龙凤呈祥糖画摔了，"爷爷突然开口，竹篾在指间转得温柔了，"也是这么黏起来的，现在还挂在祠堂呢。"妹妹的眼睛亮起来，伸手去够爷爷的铜勺，被他笑着拍开："等修好了孙悟空，爷爷教你画小兔子。"

中午包饺子时，爷爷的灯笼骨架终于扎好了。妹妹举着修好的糖画满屋跑，孙悟空的金箍棒虽然有点歪，却比原来更像真正的金箍棒了。爸爸突然指着灯笼底座："爸你看，这里的竹篾是不是太密了？"

爷爷凑近看了看，突然笑出声："老糊涂了，漏风才能透光嘛。"他让我找来红纸，祖孙四个围着灯笼糊纸，妹妹的小手按在纸上，印出几个粉嘟嘟的掌印。爸爸掏出手机要拍照，被爷爷拦住："等中秋挂在祠堂，让老祖宗也看看。"

傍晚的霞光漫进厨房时，妹妹突然举着个歪歪扭扭的糖兔子跑进来。爷爷的老花镜后面闪着光，却故意板着脸："耳朵太长，像只驴。"妹妹把糖兔子往爷爷嘴里塞，甜香混着饺子的热气漫开来，我看着灯笼骨架在墙上投出的影子，突然明白所谓传承，不过是断了的金箍棒能黏好，漏风的灯笼能透光，还有爷爷总说"不划算"却偷偷给妹妹留着的碎糖画。

晚饭时，妹妹非要把那只"驴耳朵"糖兔子摆在餐桌中央。青瓷盘子里，糖兔子的耳朵确实歪得离谱，边缘还沾着几粒没拍干净的白糖，像落了场迷你雪。爷爷夹饺子的筷子顿了顿，最终还是没舍得挪开。

"明天赶庙会，我带丫头去出摊。"他突然说，往妹妹碗里夹了个虾仁馅的。蒸笼里的热气漫上来，在他老花镜上蒙了层白雾，"让她亲眼看看，正经的糖画兔子该长什么样。"

妹妹嘴里的饺子还没咽下去，含混着喊"我要学画龙"。爸爸正给爷爷倒米酒，闻言笑出声："你爷爷年轻时能在糖画里藏灯谜，去年社区活动，他画的糖龙舟里还藏着'端午'两个字呢。"

我突然想起去年端午整理祠堂，在那幅黏好的龙凤呈祥糖画背面，发现过用金粉写的小字："丙戌年，小儿失手，父修之"。那时爷爷正蹲在祠堂角落修补褪色的灯笼穗，阳光穿过漏风的窗棂，在他鬓角的白发上跳着碎光。

夜里帮爷爷收拾糖画工具，发现那只装碎糖画的铁皮盒又多了块新成员——是今天断过的孙悟空糖画，断口处的糖浆还泛着新鲜的光泽。爷爷用玻璃纸仔细包好，在标签上写"丫头第一回掉的糖画"，笔尖在"掉"字上顿了顿，改成了"飞起来的金箍棒"。

我们家的幸福日常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人小说网http://tongren.me），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