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练暮省

天还没亮，陈塘关的街道上还空荡荡的，李府的院子里却已经响起了呼喝声。

哪吒穿着一身短打，正在院子里练拳。他的动作刚劲有力，每一拳都带着破风之声，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练完拳，他又踢起了腿，一招一式都有板有眼，看得出来是下了苦功的。

申公豹站在廊下，青灰色的道袍在晨风中微微飘动。他已经站了半个时辰，从哪吒开始练法术时就在了——那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少年指尖凝聚着小小的火焰，在晨光中反复练习控火术，直到火焰稳定得像一颗跳动的星辰。

“呼……”哪吒收了拳，长舒一口气，拿起毛巾擦了擦汗，转身进屋拿起书卷，坐在石桌旁认真读了起来。书页翻动的声音很轻，却在寂静的清晨里格外清晰。

上午读书，下午练拳法腿法，傍晚再温习法术，到了晚上，还会对着铜镜练习礼仪——拱手的角度，微笑的弧度，甚至走路的步伐，都一遍遍纠正，直到自己满意为止。

这样的日子，从生辰宴后就开始了，规律得像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申公豹看着坐在石桌旁读书的哪吒，阳光落在少年认真的侧脸上，映得他睫毛的影子长长的。三角眼里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化为一声低笑：“难怪……”

难怪这魔丸会变成现在这样。

就太乙真人那个整天喝酒睡觉的样子，别说教出这般自律的徒弟，能把自己的道袍穿整齐就不错了。

他想起自己当年在玉虚宫的日子。别的仙童在玩耍时，他在练法术；别人在论道时，他在啃古籍；别人嘲笑他是“豹子精”时，他把所有的委屈都咽进肚子里，用加倍的努力证明自己不比任何人差。

眼前的哪吒，不就像当年的自己吗？

一样的倔强，一样的不肯认输，一样的用尽全力，去打破别人贴在自己身上的标签。

只是，他当年是为了证明“妖也能成仙”，而哪吒……是为了证明“魔丸也能做个好人”。

“喂，你看够了没有？”哪吒放下书卷，抬头看向廊下的申公豹，挑眉道，“要不要过来一起练？我看你昨天抗天雷的样子，好像也不太行啊。”

申公豹被戳中痛处，脸一沉：“放肆！老夫当年……”

“当年很厉害？”哪吒笑着站起身，摆出练拳的架势，“那来试试？”

申公豹看着他眼里的挑衅，又看了看少年身上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忽然觉得，留下来似乎也不算太糟。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青灰色的道袍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试试就试试，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拳法。”

阳光正好，石桌上的书卷还摊开着，少年和道士的身影在院子里交叠，一个攻得迅猛，一个守得沉稳，竟也练得有来有回。

太乙真人被吵醒了，揉着眼睛从屋里出来，看到这一幕，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好啊！老狐狸，你终于肯教我徒儿两手了？”

没人理他。

院子里，拳头碰撞的声音，少年的呼喝声，道士的冷哼声，混着远处传来的鸡鸣，构成了一幅热闹的晨景。

申公豹看着眼前这个越打越勇的少年，忽然觉得，或许陈塘关的“风土人情”，确实值得多看看。

至少，这个像极了当年自己的魔丸，还有很多故事，等着他去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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