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在台风过境后的第一个清晨推开了储物间的门。潮湿的空气裹着樟木箱特有的沉木香气涌出来,他蹲下身拂去箱盖上的霉斑,指腹触到箱角那道熟悉的裂痕——那是十年前他和父亲搬家用拖车撞出来的,当时父亲还笑着说“这样才算有家的记号”。
箱子里的旧物比记忆中更杂乱。泛黄的航海日志压着褪色的船票,父亲生前常穿的藏青水手服领口还沾着盐渍,最底下却埋着个从未见过的铁盒。钥匙孔生了锈,林野用美工刀刮了三分钟,才听见“咔嗒”一声轻响。
盒里只有一沓信,信封上的字迹遒劲有力,是父亲的笔体,收信人却写着“海生”。林野捏着信纸的手指发紧,这个名字他只在父亲醉酒时听过一次,当时父亲望着窗外的渔船喃喃自语:“要是海生还在,今年该和你一样大了。”
第一封信的日期是二十年前。“今日航至北纬32度,遇见成群的白鳍豚,想起你小时候总吵着要养一只。风浪比预报的大,船晃得厉害,可握着舵盘时忽然明白,你妈说的‘安稳’,从来不是守着码头不动。”林野忽然想起父亲总在风暴天去码头,原来不是固执,是在重复某段未说出口的旅程。
他坐在满地旧物里读信,阳光从百叶窗缝里漏进来,在信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读到第七封时,指尖忽然触到信纸背面的划痕,对着光看,是手绘的简易航线,终点标着一个小岛,旁边写着“珊瑚湾”。这个名字和母亲昨天整理父亲遗物时提到的地址一模一样——那是父亲临终前反复念叨的地方。
“小林,这箱东西要搬到车库吗?”母亲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手里还拿着个牛皮本,“刚才整理书桌,发现这个夹在抽屉最里面。”是父亲的航行记录本,最后一页的字迹有些潦草:“明日去珊瑚湾,把海生的航模沉在他最喜欢的暗礁旁。当年若不是我执意要赶货船,他就不会……”后面的字被水渍晕开,只剩模糊的墨痕。
林野猛地站起身,胸口发闷。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每年清明父亲都要去海边放航模,为什么总对着一张泛黄的合影发呆——照片上两个少年穿着水手服,笑得露出虎牙,其中一个和自己有七分像。母亲走过来轻轻拍他的背:“你爸憋了二十年,总说对不起海生,其实那年台风谁也躲不开。”
午后的阳光渐渐暖起来,林野把信和记录本放进铁盒,抱着樟木箱往车库走。路过客厅时,电视里正播着海洋预报,珊瑚湾附近海域未来三天晴好。他忽然想起父亲信里写的:“航海最迷人的不是抵达,是知道有人在等你回家。”
车库的角落里,放着父亲去年亲手做的航模,船身上写着“海生号”。林野拿起砂纸细细打磨船底的毛刺,阳光透过车库的气窗落在航模上,像是给船身镀上了一层金光。他掏出手机订了去珊瑚湾的船票,备注栏里写着:“带父亲完成未走完的航线。”
暮色降临时,林野把整理好的旧信放进书架最上层,旁边摆上父亲的航行记录本。窗外的渔船正归港,汽笛声悠长,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回头时却空无一人,只有风从储物间的窗户吹进来,带着樟木的香气,像是父亲轻轻说了句:“路上小心。”
他走到窗边望着渐暗的海面,远处的灯塔亮起微光,像是在为某条迟来的航线指引方向。林野摸出手机,给母亲发了条消息:“妈,下周一起去珊瑚湾吧,我想带爸爸和海生看看那里的海。”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晚风卷起窗帘,落在书架上的信笺轻轻颤动,像是有人在点头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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