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噬菌渊 (4-1)

废弃小厂荒僻角落的公共厕所，是荒凉刻进骨子里的注脚。残破的水泥墙体像被巨兽啃噬过，红砖剥露处渗出陈年的水碱泪痕。锈铁门轴早已坏死，扭曲的半扇门虚掩着，如同腐烂的牙龈呲着黑洞。污渍浸染的瓷砖地面散发出复杂的恶浊——工业铁锈的腥、尿素分解的臊、还有被岁月反复沤烂的霉菌孢子的腐败气息。

沈清焰将自己更深地嵌进最深蹲位的隔间。后背紧贴着粘腻冰凉的瓷砖墙壁，寒意穿透单薄的、沾染了酒精污渍的外衣，蛇一样缠住她的脊椎骨。狭小的空间里，粗重的喘息撞在四壁，又被浑浊的空气吸走。帆布书包被她死死搂在怀里，隔着粗砺的布料，那个硬邦邦的饼干铁盒抵着锁骨，存在感尖锐得如同烧红的铁锭。左手食指上，那个被微弱蓝光灼过的无名指指肚，正传来一阵阵细微、却无比清晰的抽痛感，像有冰凉的细针在肌理深处搅动。

安静。死寂。外面的风掠过厂区废料的声响如同呜咽。

棚屋那头……

时间如同缓慢滴落的焦油，每一秒都粘稠地拉扯着神经末梢。就在她的忍耐即将被这冰冷的死寂逼到极限时——

嗞啦！

一声如同湿柴被强行塞进炉膛、高温瞬间撕裂纤维的爆裂声！沉闷，却带着某种令人牙酸的穿透力，隔着遥远距离和残破的墙体，极其微弱地传来！

紧接着！

“轰——！！！”

那是一种极其沉闷、如同深埋的炸药在厚重泥土内部被引爆的声响！地面似乎也传来极其短暂的、无法判断是真实还是幻觉的震动！一股令人心悸的能量瞬间爆开又被厚重物质强行约束扭曲的感觉！

爆响被掐断般迅速湮灭！

死寂重新回归，甚至比之前更加浓重。

沈清焰的瞳孔在昏暗中猛地缩成了针尖！蜷缩的身体如同被电流击穿般骤然绷紧！连呼吸都在刹那间彻底停滞！

棚屋！那泼洒了大半瓶工业酒精的地方！

她猛地侧过头，耳朵死死贴在冰冷的瓷砖墙上，试图捕捉任何细微的后续声响。但除了她自己沉重得如同擂鼓的心跳，只有外面风掠过废铜烂铁时发出的空洞呼啸。

成功了？

那片划过登记簿、沾染了无名指那点诡异蓝光凝胶又恰好飞扎进豪三口袋缝隙的玻璃碎片……那点足以让任何复杂有机物产生剧烈聚合反应的微量催化剂……加上泼洒出去的大半瓶高浓度工业酒精……还有地板上本就残余的各种不明化学溶剂……

引爆。燃烧。吞噬。然后是爆炸性的崩塌和……彻底的烧蚀清理？

她脑海中瞬间闪过豪三那张扭曲僵硬、下摆口袋处被玻璃碎片扎穿的肮脏保安服。那只抽搐的、如同风干鱼般的残躯在蓝火席卷中是怎样的景象？那本被她刻意划破、沾染了蓝光残留的登记簿，连带她签署的那个潦草化名……

都烧光了吧？

一阵强烈的、混合着后怕与恶心反胃感的寒意从脊椎尾骨一路窜到头皮！胃袋不受控制地猛烈痉挛！嘴里泛起浓重的血腥与胃酸混合的苦涩！

强压下翻江倒海的生理反应，沈清焰如同脱力般缓缓滑坐下来，冰冷的瓷砖沿着脊椎传递更深沉的寒意。她大口喘着粗气，空气里的恶臭似乎都被强行灌进了肺腑。身体每一个关节都在无声地呻吟。

不行！不能停！

她猛地甩了甩头，试图将脑中被灼烧的幻象驱散！距离谢砚书最后通牒的“明天中午12点前”——还有不到12个小时的倒计时！而这个狭小、肮脏、充斥冰冷恶臭的庇护所随时可能被发现！

必须马上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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