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正午了,阿姐她们怎还不回来?”最年轻的女兵第三次推开窗张望。
年长的正在磨药,闻言将石杵往臼里重重一捣:“急什么?陆医官说过——”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外面有动静。”
“咕咕——”灰翅鸽扑棱棱落进笼中,脚环上“悦来”二字已磨得发亮。店小二抓着鸽子大喊:“三位女客官!你们寄养的信鸽回来了!”
女兵们打开房门,接过绑在鸽子脚上的苇管,苇管里的血书只有八字:药重速归,勿等我。
年轻女兵的泪水在晒得半干的三七上砸出一个小坑。年长女兵深吸一口气,声音沉稳而坚决:“走!需鲜活使用的药材早已用苔藓裹好先送回去了,这些药材虽不像活株那般娇贵,但前线将士们还等着用药。”她利落地将三七打包,“既然陆医官有令,我们即刻动身。”
滇马铁蹄在青石官道上迸出点点火星。何永志抬手抹了把脸,掌心的汗渍混着昨夜芜湖江边沾上的淤泥,在脸颊拖出几道灰黑的痕迹。
茶棚老汉捏着新剪开的碎银,眯眼打量着这位满身风尘的客人:“客官这是打镇江来的?少说四百多里地呢,跑了多久了?”
何永志抓起粗瓷碗猛灌了一口,喉结急促滚动:“十八个时辰。”他拍了拍马颈,那滇马虽然口吐白沫,却仍倔强地昂着头,“跑废了三匹好马。”指尖抚过马鬃时,突然想起马贩那张缺了门牙的嘴——
“四十两,不还价!”
当时只觉得是趁火打劫,如今看来倒是自己捡了便宜。
“这畜生倒是经得住造。”何永志忽然轻笑,“昨夜虽走走停停没跑多远,但几乎没合眼。今早又赶了一上午,竟还能站着。”他摩挲着马耳,“四十两花得值。”
“四十两?!”茶棚老汉手一抖,茶水泼湿了衣襟,“这哪是卖马,这是送造化啊!”他凑近细看马牙,“您瞧这齿口,这蹄腕——分明是滇西土司府训出来的战马后裔,市价少说百两起!碰到这不识货的马贩,客官你可捡着便宜了。”
正说着,滇马突然前蹄一软,鼻孔喷出带血的沫子,在茶棚前的黄土上溅出几朵暗红的花。何永志轻抚马颈,掌心感受到它急促的脉搏——这匹良驹已经到极限了。
“老丈。”他解下缰绳,塞进老汉粗糙的手里,"此去广西山高水远,马再好,终难千里奔袭,这马跟着我也是累赘,不如留给识货的人。”
“这如何使得!”老汉急得烟锅都掉了,枯瘦的手指摩挲着马鬃上凝结的血痂,“这般千里驹,老汉我......”突然转身钻进马棚,牵出匹毛色斑驳的矮脚马,“英雄若不嫌弃,这匹马暂且代步。您的宝马,老汉定当精心照料——他日归来,原物奉还!”
何永志望了望南方的山峦,知道自己未必再走此路。他接过缰绳,抱拳郑重一礼:“马赠有缘人,老丈不必挂怀。”
残阳如血,矮脚马的铁蹄在赣江渡口的青石板上踏出串串火星。何永志勒马回望——身后官道上并无多少行人,江面渔舟的鸬鹚扑棱棱惊飞一片。
“客官要渡江么?”摆渡老汉指着对岸灯火,“过了江就是庐陵城,快马加鞭的话,子时前能到泰和。”
残阳的余晖在江面上碎成千万点金鳞,摆渡老汉的竹篙一点,小舟便离了岸。何永志牵着矮脚马立在船头,江风裹着水汽扑面而来,竟让他灼痛的胸口舒缓了几分。
“老丈,今夜就在庐陵歇脚。”他摩挲着马鬃,那匹马似是听懂人言,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肩膀。
江水悠悠,何永志望着渐近的灯火,心中稍安:“芸儿机敏过人,定能化险为夷。倒是这马......”他低头看了看马尾上凝结的血痂,“该好好将养一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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