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暴雨冲刷着九江大营,罗大纲捏着那封被雨水打湿的信笺。信纸上的墨迹虽被水汽晕染,却仍能感受到字里行间透出的热切——
大纲兄如晤:
春得兄手书,如闻旧年号角。自阳朔一别八载,犹记吾胞兄有福临终托付之言。今兄召弟共举大义,弟岂敢不从?
然湘军势大,曾国藩遣塔齐布、周凤山等部合围永州。弟虽克东安,然兵疲粮匮,恐难独支。若得兄遣一旅精兵自北策应,或可破此僵局......
胡有禄 血书
信纸末尾还沾着几点暗红,不知是印泥还是血迹。罗大纲的指腹抚过那些字迹,恍惚又回到道光二十七年的阳朔城外——胡有福为了掩护他们二人,被清军俘虏,最终被杀害......
“报——!”
亲兵浑身湿透闯进来:“休宁失守!翼王急令全军戒备!”
罗大纲猛地站起,信纸飘落炭盆。火苗窜起的刹那,他看见自己映在帐壁上的影子——白发,像极了当年胡有福最后的剪影。
帐外雨声渐歇,何永志不知何时已立在罗大纲身后,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军事舆图上,恰笼罩着湖南方位。
“罗大叔,可有军令?”
罗大纲道:“在结识你之前,我的老战友——升平天国定南王胡有禄来信,在湖南遭到了清妖的阻拦,难以与我军汇合,希望我去接应。可是……”
何永志望向舆图:“如今休宁失守,我们怕是抽不出兵力接应定南王了。”
“但老兄弟的信不能不应!”罗大纲突然拍案,震得笔架上的狼豪乱颤。
“那…我带几个人去送信,好叫定南王知道你没有忘记兄弟之情。”
“不,一来,你要照顾陆姑娘;二来,这算我的私事;三来,有的人,也确实要历练一下了。”
“你是说…阿毅?”何永志担忧道,“可是他才十四岁!”
“他是去送信,又不是去打仗,能有什么事?他是我罗大纲的儿子,这点小事,难不到他!”罗大纲说着,朝屋外喊了一声,“阿毅!滚进来!”
帐帘掀起,一个约莫十四岁的少年绷着脸跨进来。这孩子生得剑眉星目,腰间却滑稽地别着把短过头的马刀——正是罗大纲独子罗毅。
“爹...”
“明日你带三匹快马,持我令牌去湖南。”罗大纲解下颈间铜钱项链塞给儿子,“见到胡叔叔,就说...”他喉头滚了滚,“就说罗大哥迟早带兵去接他。”
帐帘一挑,苏三娘带着江风走了进来:“永志,陆姑娘醒了,正...”话音戛然而止,她瞧见罗毅正往帐角缩,靴尖在地上磨出个小土堆,手里还拿着罗大纲颈间铜钱项链,便知他要出远门替父亲办事。
罗大纲手指在案几上一叩,震得茶盏叮当响。少年浑身一颤,抬头正对上继母那双英气逼人的眼睛——自父亲续弦以来,他总记得这双眼在婚宴上红得像木棉花。
“阿...阿姆。”罗毅憋得脖颈通红,冒出句广西土话。这称呼折中得巧妙,既不是生母的“娘”,也不算认了“妈”。
苏三娘手里的药包簌簌作响。她忽然蹲下身,替少年整了整歪斜的腰带——那是她上月用缴获的清军旌旗改的。“路上当心。”她指尖在暗袋处一按,“里头有蛇药。”
何永志不愿打扰他们一家人的温馨,翻帘出帐,向陆芸所在的营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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