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溪图》的惨状最终并未换来沈逸的发怒。
他甚至没有再看那幅画一眼,只冷冷地对浑身紧绷得像小弓弦似的苏玉留下一句:“画既毁,无需再提。西厢已备,早些安歇。”便拂袖离开了书房,留下沈忠处理残局和苏渺那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
苏玉被沈忠恭谨却不容置疑地“请”回了西厢房。
房间干净整洁,炭火烧得恰到好处,温暖如春,崭新的被褥松软干燥,桌上甚至摆着精致的点心和温热的羹汤。任何角度看,这都远超寻常贵客的待遇。
然而,这温暖的华屋却成了苏玉精致的牢笼。
自那夜之后,无人对她提起赔偿《雪溪图》天价损失的事情,沈逸更是如同彻底遗忘了这件事和她这个人,再未踏入西厢一步,也绝口不提让她离开或找寻她所谓的京郊亲戚。
这异常的平静,比想象中的斥责、关押、甚至鞭打更让苏玉心头惴惴。
沈府像一座精心维护的冰窟。庭院深深,积雪清扫得如同被尺子量过,几无杂痕。
下人不多,但个个行止有度,沉默寡言。对她这个“意外之客”,态度是恭敬的疏离,衣食住行照料的堪称无微不至——热饭热菜、干净衣物、上好的银霜炭……一切用度都透着沈家的清贵底蕴。
他们奉上的茶水温热恰好,却从不主动与她攀谈一句;为她更换的被褥柔软簇新,动作间却一丝不苟,眼神平静地避开她的探寻。
她被允许在除了沈逸书房和后院禁地之外的区域内“自由”走动。然而,这自由被无形的丝线紧紧缠绕。
无论她走到庭院中的哪一方回廊,墙角假山旁,或是暖阁的窗棂下,总感觉有一道目光如无形的冰针,穿透层层叠叠的空间,牢牢地钉在她的后背上,让她后背的寒毛根根倒竖。
她知道,自己这张“京郊迷路少女”的画皮在《雪溪图》那场“意外”后,或许已经千疮百孔。沈逸不动她,更像是在等待她自行露出马脚。
苏玉深吸一口气,搓了搓被冻得有些发麻的指尖。她选择了最简单直接的突破口:制造麻烦。
接下来的日子,沈府的宁静被打破了。
沈忠看着被垫在桌角下以平衡矮几的那套价值连城的绝版前朝珍本善本,眼角不受控制地狠狠抽搐了几下。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抽出已然沾了些许水渍、留下凹痕的书册时,那位肇事者正趴在窗台上,饶有兴致地用茶水在结霜的琉璃窗上画着小乌龟。
“姑娘……这,这是大人的爱书……”沈忠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苏玉回过头,笑容明媚又无辜:“哎呀!沈管家你看这桌子腿儿不稳当,晃来晃去茶水都要洒啦!我就瞧着这书又硬又厚,大小刚好合适嘛!大人那般爱书,想必书也觉得能为主人分忧很荣幸吧?”
歪理一套套,噎得沈忠半句话也说不出,只能看着书页上的压痕,心头滴血。
沈逸批阅公文至深夜,端起手边新沏的雨前龙井,清冽甘润的香气本是他难得的享受。
舌尖触及的茶水却陡然一甜,甜得发腻,甚至带着一股粘稠感。他放下茶盏,修长的手指捻起杯盖,只见杯底细密的茶叶上,赫然融化着半勺凝稠的桂花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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