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重新悬停于纸上那失败的墨点与突兀的泪渍上方。苏玉的指尖依旧是冰的,那股从肩臂深处残存的、微弱的力道感,像浸在冰水里的细线,随时可能断裂,又因刚才那次被强行引导的离纸而勉强维持着一丝联系。
提腕悬肘,如同负着一块看不见的寒冰。手腕内里筋腱的酸痛变得尖锐难忍,每一次微不可察的颤抖都牵扯着神经。
她用力吞咽了一下,喉头像被粗糙的砂石堵着,那团混杂了屈辱、愤懑和不甘的淤块,死死梗在心口,吐不出也咽不下。
鼻息却不敢再粗重,只能屏着,将那浑浊的气息死死压在肺腑深处,生怕泄露一丝软弱。
不能停。不能让他再看到失控。
笔尖再次落下。
不再是刚才那虚浮孱弱的拖曳。她用尽了残存的力气和仅存的一丁点被强行塞入肌肉记忆里的准则——掌虚,指实。
冰凉的紫竹笔杆几乎要嵌入苍白的指节深处。笔毫接触到被泪水浸染过而显得异常粗糙的纸面。
墨,沉了下去。
太沉了!仿佛那不是宣纸,而是深不见底的泥沼。她几乎是立刻感觉到笔毫被吸住的滞涩感。
手臂骤然紧绷,试图强行拖曳开去。这违背了沈逸之前反复强调的“松透灵转”——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只剩下一个念头:划过去!划开它!将这糟糕的一切都劈开!
可那纸上的墨,纹丝不动。甚至微微扩散开来,再次糊成一团失败的黑色污渍。
她所有的力气,不过是把自己僵持在原地,与那团墨迹和泪痕做着毫无意义的、筋疲力尽的对峙。一股新的、更炽烈的委屈和愤怒猛地冲上眼眶,热辣辣的。
她死死瞪着那团墨迹,眼眶发胀发酸,牙关紧咬,下颌绷紧如铁。不能! 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心底嘶吼,逼迫她将那股涌上的酸热狠狠压回深处。
就在这力量即将失控倾倒、再次落败的瞬间——
背后那道无形的、冰冷的压迫感骤然凝聚。沈玉的气息无声地靠近了一些。
没有斥责,没有言语。
他那几乎未曾移动过分毫的身影投下的影子,在跳跃的烛火下似乎拉长了一瞬,恰好覆在她那只死死攥着笔杆、指节扭曲的手上。没有温度,只有阴影的覆盖。
紧接着,低沉而毫无起伏的声音,再次贴着极近的距离响起。每一个字都清晰,冰冷,像精确的刻刀在她紧绷的神经上划过:
“锋锐向内,则滞涩难行。” 他的话语落在她失败的那一团墨迹上,“气泄,神散,力自缚。”
这不是教导,是宣判。宣判她心神的混乱、意志的溃散。
苏玉心头一震。锋锐向内…泄气…神散……每一个词都像冰锥,精准地刺中此刻她内心汹涌、自我缠斗的真实景象。
她所有的不甘和抗争,此刻竟都成了束缚自己、扼杀技艺的绳索?羞耻感混杂着更深的无力感,几乎要将她吞噬。指尖的冰冷似乎蔓延到了心脏。
沈逸的声音没有停顿,继续以那种冰冷的、解析器物般的平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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