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3-3)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运作的声音。林柚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在椅子上坐下。季霄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灰蓝色的眸子暗淡无光。

"对不起..."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林柚摇摇头，倒了杯温水，小心扶起他的头让他喝了一点。"疼吗？"她轻声问。

季霄微微点头，手无意识地移到胃部。林柚犹豫了一下，轻轻把手覆上去，隔着病号服缓缓打圈按摩。季霄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后慢慢放松下来。

"为什么...帮我..."他艰难地问。

林柚继续按摩的动作，感受着手下紧绷的肌肉逐渐软化。"因为...你值得被好好对待。"

季霄的眼睛湿润了。他别过脸，但林柚已经看到一滴泪水滑入鬓角。她假装没注意到，继续专注地按摩。

"我父亲...清华物理系教授。"季霄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母亲是钢琴老师...他们离婚时，我十岁。法院把我判给父亲，因为'他能提供更好的教育资源'。"

林柚的手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动作。

"母亲再婚去了国外...父亲认为音乐是软弱的表现。"季霄继续说，每个字都像是挤出来的，"他烧了我所有的乐谱...禁止我碰钢琴。"

"那...学校的音乐教室？"林柚轻声问。

季霄的嘴角微微上扬："我偷偷去的...很少...被发现过几次..."他皱起眉头，一阵疼痛袭来，身体蜷缩起来。

林柚赶紧帮他调整姿势，继续按摩。"别说了，休息吧。"

但季霄摇摇头，似乎下定决心要把话说完。"便利店...是为了攒钱...买一台电子钢琴...藏在学生会仓库..."他艰难地呼吸着，"我...写了一些曲子..."

林柚的心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她想起季霄在音乐教室弹琴时专注的侧脸，那种纯粹的热爱。

"我能听听吗？"她脱口而出。

季霄看着她，眼神脆弱而柔软。"等...出院后..."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缠上她的手腕，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别...告诉任何人..."

林柚点点头，反手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大，骨节分明，却冰凉得像冬天的树枝。她轻轻揉搓，试图传递一些温暖。

"谢谢你..."季霄的声音越来越轻，药效开始发挥作用，"林柚..."

这是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林柚的眼眶发热，看着季霄慢慢陷入睡眠，手指仍然紧紧抓着她的手，像是害怕一松开她就会消失。

窗外的雨停了，一缕阳光穿过云层，照在病床上。林柚轻轻哼起季霄曾经在音乐教室弹过的那段旋律，看着他的眉头渐渐舒展。

这一刻，她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无法对季霄置之不理——因为他们本质上是一类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守护着内心最珍视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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