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继续往下沉,冻土凝固了所有流动的气息。那扇空置的门终于被人用几块薄木板钉死,横斜的板条如狰狞的裂口。门轴附近脱落的斑驳红漆,混着细小的冰凌,勉强维系着昔日一点残骸般的色彩。村里人们走过,脚步更急些,眼神被一层刻意的灰翳覆盖,死死黏在脚下那几寸覆盖着残雪与脏污泥泞的路上。那层灰翳下面,似乎埋藏着一些不敢浮起的东西,硬邦邦地硌着心肺。
铜制的门把手不知何时被卸去了,只留下一个圆形的、黑黢黢的凹痕,像一个被粗暴剜掉的眼睛空洞。钉死它的人动作透着一股狠厉和仓促,斧头和锤子留下的劈砍痕迹杂乱无章,有几处深深的木屑翻卷着,如同新鲜的、凝固的伤口。
冬末时节,一种前所未有的沉滞笼罩下来,连原本习惯在清晨争吵的麻雀也缄默了。风仿佛也失了力气,只能推着沉重的冷空气,慢腾腾地刮过村巷,吹动那些钉死的门板上覆着的薄薄一层灰沙。
直到某一个深夜。
我被一种急促尖锐的声音惊醒。那不是敲门声,是金属器物猛力敲打在木头上的、短促而密集的撞击!笃笃笃!笃笃笃!沉重且慌,带着撕裂的紧迫感,一下下凿在钉死的木板上。深夜的死寂被彻底碾碎。紧接着,几个脚步声沉重杂乱地落地,夹杂着刻意压低却依旧急切的低吼,像几张粗糙的铁皮在相互磨蹭:“……快…快!”
我屏住呼吸,将自己贴在冰冷的土墙上,如同贴着一块巨大的、死去的岩石。我听见被钉死的木板发出不堪承受的呻吟,“吱嘎——喀嚓!”断裂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木屑飞溅。有东西被拖拽着移开了,粗暴地擦过地面。
门开了。
没有光,只有深沉的黑暗。寒风立刻找到了缺口,呼啸着灌进去。接着是纷乱的重物落地声,金属零件碰撞滚落的叮当脆响……似乎一件极其沉重又结构复杂的东西被合力推了进去。喘息声粗重,带着冰天雪地急行后肺部的灼痛感。
“走!都走!”一个喑哑的声音低促地命令道,带着不容置疑的铁锈味。随即门重新被关上,但没有再钉死,只是虚掩着,留出一道狭窄的黑隙。
第二天天蒙蒙亮,我在深积的雪被上踏出咯吱声,终于踱到那扇门前。门果然虚掩着一条缝。寒气顺着缝隙挤出,混着一股难以描述的锈蚀气味,冷而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侧身挤了进去。
屋里的景象令我脚步瞬间钉在原地。寒气仿佛有了实体,如凝固的冰水浸泡着房间。
屋子中央,横陈着一堆庞大的物件,覆满冻泥和砂砾。
它的主体是一整块蒙着霜灰、轮廓模糊的沉黑物体,扭曲变形,布满巨大创痕和向内塌陷的撕裂口。像是被某种恐怖的巨力从高空拽下,狠狠掼在戈壁的砂石上反复撞击碾轧过无数遍,才成了如今这副狰狞模样。那断裂口的边缘如同被野兽啃噬过一样参差,锋利的金属残片带着锯齿般的寒意支棱着,向四周刺出。靠近底部的一侧,几片烧得乌黑的残破铜件粘连在上面,扭曲成了彻底无法辨认的形状,像几片被大火烧灼后干瘪起皱的枯萎叶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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