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镇国公府的内院就有了条不成文的规矩:凡进入暖阁三丈内,须换软底鞋;说话声不得高过檐角的风铃;连走路都要像踩在棉花上,生怕惊着那位娇弱的小嫡女。仇惊砚练字时,特意把砚台换成了陶制的,怕玉石砚台碰出声响;仇惊弦练枪,宁愿绕远路去城外校场,也不在府里演武场多待片刻。
三岁生辰那天,皇后赏了只金丝笼,里面的白鹦鹉会说“长命百岁”。仇若渝被乳母抱着看鹦鹉,刚伸出指尖想碰笼栅,鹦鹉忽然扑腾翅膀叫了声,吓得她猛地缩回手,小脸霎时褪尽血色,半天说不出话。薛钰赶紧把她抱回屋,拍着背哄了许久,才见她睫毛上滚下颗泪珠,细声细气地说:“娘,它好吵。”
仇峰听说了,当即让人把鹦鹉送到城外的寺里放生。仇惊砚不忿:“皇后赏的东西,怎能说放就放?”仇峰瞪了他一眼:“若渝不喜欢,便是龙椅来了也得挪走。”后来寺里的方丈说,那鹦鹉放生后总在寺顶盘旋,叫的却不是“长命百岁”,而是“若渝、若渝”,听得人心头发软。
这孩子学坐学站都比旁人迟。别家孩童三岁已能满地跑,她却要乳母扶着栏杆,一步一步挪得极慢,像株刚栽下的兰草,稍不留意就会歪倒。有回她试着自己从榻上下来,脚刚沾地就打了个趔趄,虽被乳母及时扶住,却还是吓得脸色发白,攥着乳母的手直抖。仇惊宴看在眼里,便让人在暖阁里铺了厚厚的地毯,从榻边一直铺到窗边,连桌角都裹了棉垫,生怕她再磕着碰着。
她不能像寻常孩子那样在院里追蝴蝶,只能坐在廊下的软榻上看。春风吹落片桃花在她膝头,不过是片轻薄的花瓣,竟让她轻轻咳了两声,细弱的肩膀微微耸动。仇惊鸿见了,立刻让人把桃树移栽到了后园,嘴里嘟囔着:“这破树,净惹我妹妹咳嗽!”薛钰笑着骂他胡闹,却还是让人在廊边支起了纱帐,挡住那些随风乱舞的花瓣。
饮食上的精细更是不必说。薛钰专门让人给她建了座小厨房,厨子须得记熟《饮膳正要》里的每样禁忌:生冷碰不得,辛辣沾不得,连过硬的米都要提前泡软了再煮。有回仇惊鸿带回来些西域的葡萄干,颗颗饱满紫亮,他剥了颗递到妹妹嘴边,刚碰到唇瓣,就被薛钰拦住:“这东西性热,若渝吃了要上火。”仇若渝却眨着眼睛说:“二哥,我闻闻就好。”她凑过去嗅了嗅,满足地眯起眼:“真香,像西域的晚霞。”
四岁那年冬猎,仇锋带回来只雪狐,皮毛白得像雪。他想给女儿做件斗篷,却怕狐毛扎着她,特意让人用温水洗了七遍,又用软绒衬里,缝得针脚都藏在里面。仇若渝穿上斗篷时,小脸埋在狐毛里,只露出双乌亮的眼睛,忽然指着雪狐的尾巴说:“爹爹,它的尾巴少了撮毛。”仇锋一愣,仔细看去,果然见尾尖缺了小块,定是捕猎时被树枝刮掉的。他摸着女儿的头笑:“我们若渝的眼睛,比鹰还尖。”
那日账房先生来报,说库房的冬衣少了三件。管事们查了半日没头绪,仇若渝正用银签拨着炭盆里的火星,忽然抬头:“是不是给门房老周的孙子了?前日我听见他说孙子没棉衣。”众人恍然,老周确实领了三件孩童棉衣,却忘了记账。仇峰抚着她的头顶叹:“这府里的事,竟瞒不过你这小不点。”她却指着炭盆里的灰烬说:“就像这火,烧过了总有痕迹的。”
开春后,太医说她身子好些了,能去花园里晒晒太阳。仇惊砚便搬了张竹榻放在葡萄架下,自己守在旁边练剑,剑穗扫过地面,总离竹榻三尺远。仇若渝靠在榻上看医书,忽然指着他的剑势说:“二哥,你收剑时肩膀歪了。”仇惊砚收势查看,果然见左肩比右肩高些,是上次比武时受的伤还没好利索。他红着脸挠头:“小妹怎么看出来的?”“你衣裳的褶皱不一样呀,”她指着他的袖口,“左边比右边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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