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惊弦在一旁临帖,写的是《孙子兵法》里的句子。仇若渝瞥了眼,忽然说:“大哥,‘知己知彼’的‘彼’字,你少写了一撇。”仇惊弦低头看去,果然见“彼”字的右半边短了些,不禁咋舌:“我写了十年字,竟被你这小不点挑出毛病。”她却认真地说:“书上的字,错了也会害人的。”
那日七公主来府里玩,带了副九连环,说谁能解开就赏谁颗明珠。府里的公子小姐们都围着想办法,仇若渝却靠在母亲怀里,只用眼睛看着。七公主笑她:“若渝妹妹是不是不会?”她却忽然指着环扣说:“先解最上面的,再把第三个环翻过来。”按她说的法子,果然三下就解开了。七公主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看它的纹路,像蛇蜕皮一样,”她轻声道,“要从最松的地方开始。”
夏日暴雨时,府里的排水渠堵了,积水漫到了回廊。管事们急得团团转,仇若渝隔着窗纱看了会儿,忽然说:“把东边的石板撬开两块试试。”众人半信半疑地照做,果然见渠底堵着团乱麻,清开后积水立刻退了。仇峰问她怎么知道,她指着檐角的水流:“水往东边偏,定是东边堵了呀。”
这镇国公府的小嫡女,就像株养在暖房里的茉莉,风不能吹,雨不能淋,却偏生了双看透世事的眼睛。她能从药渣里辨出少了哪味药,能从账目中看出错了哪个数,能从哥哥们的神情里猜到他们藏了什么心事。府里的人都说,若渝小姐的聪慧,是老天爷补偿她的——给了她副娇弱的身子,便给了她颗七窍玲珑心。
仇峰常对着演武场的枪阵出神,想着若渝若是男儿,定能成为运筹帷幄的谋士。可转头看到暖阁里,女儿正趴在案上,用小楷一笔一划抄医书,阳光透过窗纱落在她细弱的肩上,像落了层金粉,他又觉得这样也很好。不必舞枪弄剑,不必沙场征战,只需在这方寸暖阁里,被满府的疼爱护着,让那颗聪慧的心,慢慢开出属于自己的花。
秋分时,府里的菊花开得正好。仇若渝能扶着丫鬟的手,在花园里走半盏茶的功夫了。她指着株墨菊说:“这花该浇些茶水。”花匠愣了愣:“姑娘怎么知道?”“我看它的叶子有点黄,”她轻声道,“《群芳谱》说菊喜淡茶。”花匠照做了,那株墨菊果然开得愈发精神。仇惊鸿扛着弓箭从外面回来,见妹妹能多走几步,高兴得把弓往地上一扔,想抱她转圈,却被薛钰喝住:“仔细晃着她!”
他便改成牵着妹妹的手,慢慢在花径上走,像牵着件稀世珍宝。仇若渝的手微凉,指尖却很软,轻轻攥着哥哥的大拇指。走到假山边时,她忽然停下脚步:“二哥,这里的石头松了,会砸到人的。”仇惊砚低头一看,果然见块拳头大的石头悬在石缝里,他赶紧把石头挪开,心里直后怕——前日他还在这里练箭,若不是妹妹提醒,说不定真会出事。
暮色漫上来时,薛钰让人把女儿抱回屋。仇若渝靠在软枕上,看着窗外的晚霞,忽然说:“娘,明日会下雨。”薛钰笑了:“你怎么知道?”“晚霞是红的,”她指着天边,“奶奶说,红晚霞,雨就下。”第二日清晨,果然飘起了细雨,淅淅沥沥的,打在窗纱上,像首温柔的诗。
暖阁里又弥漫起淡淡的药香,仇若渝喝了药,靠在母亲怀里听仇惊宴读兵书。读到“兵贵神速”时,她忽然打断:“大哥,神速也要看身子的,就像我,走快了会喘。”仇惊弦一愣,随即笑了:“是,我们若渝说得对,凡事都要量力而行。”
仇峰站在廊下,听着暖阁里传来的轻声细语,嘴角忍不住上扬。这镇国公府的铁血与温柔,都系在这娇弱的小女儿身上了。她的咳嗽声,她的软语,她偶尔说出的聪慧话,都像投入湖心的石子,荡开圈圈涟漪,让这座府邸的每个角落,都浸满了小心翼翼的疼爱。而那株在暖阁里慢慢生长的兰草,正用她的方式,让这满府的锋芒,都化作了绕指柔肠。
墨渝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人小说网http://tongren.me),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