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踱步到窗前,看着雨幕中黄浦江上穿梭的、悬挂着太阳旗的货轮,眼神锐利如刀。三浦这是在用最直接、最狠厉的方式掐住他的命脉——航运线和码头。南洋航行路受阻,西南前线的补给告急;码头被封,顾氏在沪港的业务直接废瘫了。这不仅是商业打击,更是将他置于不仁不义之地,甚至可能被扣上“资敌”或“走私”的帽子!
“少东家,现在该咋办?”张经理的声音带着绝望,“‘海龙号’上的药品耽搁不得!码头那边,工人们等着开工养家,货主们天天堵门催问…再这样下去,顾氏的信誉和名声就…就全完了!”
顾怀章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酒柜旁,倒了一杯烈性的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他仰头饮尽,灼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却无法驱散心头的寒意。三浦这一手,精准、狠辣,打在了他最无法承受的要害上。实业救国?根基都被威胁了,还谈何救国?
“联系动用我们在南洋的所有关系,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尽快疏通,让‘海龙号’靠岸卸货!”顾怀章的声音斩钉截铁,“那批药,必须送到!码头这边…我来想办法”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决绝,“让我们的律师团立刻行动,向工部局和法院提出申诉!收集证据,证明所谓的‘举报’纯属虚构作假!另外,联系几家和我们交好的报社,把消息放出去,就说是顾氏码头遭人恶意构陷,影响民生供应!”
“是!我即刻去办!”张经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应声。
“等等。”顾怀章叫住他,眼神变得更加深沉难测,“这些…只能治标,不能治本。三浦既然敢动手,就不会轻易收手。”
张经理的心又提了起来:“那…本在哪里?”
顾怀章走到办公桌后,拿起一份制作精美的请柬。烫金的封面上,印着“东亚共荣文化交流庆典”的字样,落款正是“东瀛商会会长 三浦隆介”。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光滑的封面,眼神复杂,像是在掂量着它的分量。
“本,就在这儿。”他缓缓将请柬推到张经理面前,“三浦派人送来的。庆典在下月初,地点就在他们新建的‘东亚文化馆’。他点名…要庆云班的程蝶衣老板,压轴献唱《贵妃醉酒》。”
张经理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脸上血色尽失:“他…他这是要程老板去给他们的庆典立点门面?这…这岂不是让程老板…让整个梨园行都…”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但意思谁都明白。这无异于让程砚秋背负带有“附逆”的骂名!
“三浦不仅要我的航运线和码头,”顾怀章的声音冷得像冰,“他还要用程砚秋这块‘活招牌’,来粉饰他们的在沪港的野心,践踏我们的为傲的文化尊严!同时,也是在逼我…做出抉择。”
空气死寂。窗外的雨声似乎更大了,敲打着玻璃,也敲打着两人沉重的心跳。
“少东家,您…您不会真的…”张经理的声音带着惶恐。
顾怀章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疲惫和一种深不见底的沉重。他拿起桌上那份码头查封的报告,纸张冰冷刺骨。眼前仿佛又闪过老杨头惶恐的脸,闪过戏班众人绝望的眼神,闪过西南前线医院等待药品的伤兵…最终,定格在程砚秋那双清冷如寒潭的眼睛上。
“庆云班…是程砚秋的命。”顾怀章的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中挤出来,“顾氏航运…是顾家几代人的心血和付出,更是上千员工的饭碗,也是…那批药品和物资运往前线的唯一通道和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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