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章似乎被他的动作惊动,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了几下,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涣散的瞳孔在昏黄的光线下艰难地聚焦,当看清眼前人脸上残留的柳梦梅妆扮时,他干裂的嘴唇极其微弱地翕动了一下,声音嘶哑破碎,带着难以置信的恍惚:
“…杜…杜丽娘…?还是…墨白…?”
这一声低唤,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穿了程砚秋所有强装的冷静与隔阂。他心头猛地一酸,用力将顾怀章沉重的身体架起来,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闭嘴!省点力气!是我,程砚秋!”
他咬紧牙关,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半昏迷的顾怀章连拖带抱地弄进了厢房最里侧。那里,靠墙放着一个巨大的、落满灰尘的旧戏箱。程砚秋迅速挪开箱子,露出后面墙壁上一个极其隐蔽的、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这是早年戏班为躲避兵祸而修建的密室,连班主都未必记得清楚。
他将顾怀章小心地安置在密室冰冷的地面上。这里狭小、阴暗、充满灰尘和陈旧木料的气息,唯一的光源是程砚秋从外面拿进来的那盏油灯。昏黄的光线下,顾怀章的脸色惨白如纸,呼吸急促而灼热,左臂的伤口还在不断渗血。
程砚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迅速脱掉自己被雨水打湿的外袍,只穿着素白的中衣。他翻找出干净的布巾、热水(用屋里的炭盆勉强烧热一点)、还有一小瓶珍藏的、效果极好的金疮药——那是他唱武戏受伤时备下的。
他跪坐在顾怀章身边,用剪刀小心翼翼剪开伤口周围黏连着血肉的湿冷衣物。狰狞的伤口暴露出来,皮肉外翻,深可见骨,边缘已经开始红肿发烫。
“忍着点。”程砚秋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他用热水浸湿布巾,动作极其轻柔地擦拭伤口周围的污血和泥泞。每一次触碰,顾怀章的身体都会无意识地痉挛一下,滚烫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苦的闷哼。
“呃……”
程砚秋的心也跟着那闷哼揪紧。他加快了动作,清洗干净伤口,然后将那瓶珍贵的金疮药粉,均匀地、厚厚地洒在狰狞的创面上。药粉刺激伤口的剧痛让顾怀章猛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吟,紧闭的眼睫剧烈颤抖。
“顾怀章!看着我!” 程砚秋低喝一声,双手用力按住他因疼痛而挣扎的肩膀,强迫他涣散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脸上,“别睡!听见没有!看着我!”
顾怀章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昏黄的灯光下,程砚秋素白的脸近在咫尺,额角还带着汗珠,那双总是清冷疏离的眸子,此刻却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焦急和一种深沉的、让他心口滚烫的力量。他脸上残留的油彩在光影下显得有些不真实,却又奇异地与眼前这个为他清洗伤口、目光灼灼的人重叠在一起。
“…砚…秋…” 他终于清晰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声音嘶哑得厉害,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对…不起…连累…你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程砚秋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焦躁。他撕开干净的布条,开始熟练地为顾怀章包扎伤口,动作又快又稳,“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外面现在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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